秦桑桑在炕上翻了个身,月光又向西移了三寸。
第三夜的梦境像块烧红的炭,在她脑子里滋滋作响——红衣男人眼尾的疤,剑鞘上的“绾”字,还有那声穿透血雾的“绾卿”,每夜都要在她心口剜上一遍。
“再这样下去,我得去村头王婆那儿求平安符了。”她掀开被子坐起,赤脚踩在青砖地上,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窗外的老槐树影摇摇晃晃,溪涧的水声忽近忽远,鬼使神差地,她套上布鞋,推开了院门。
村外的小溪被月光镀了层银边,她蹲在青石板上,望着水面里自己的影子。
眉心有块淡红的印记,像被谁用指尖轻轻点过,这是从第一夜做梦后就有的,她原以为是压了枕头印,可连换三个枕头,那印记反而愈发清晰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忘川河边的誓言吗?”
风裹着山雾掠过耳际,这句话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耳膜。
秦桑桑猛地转头,身后只有被风吹得簌簌响的芦苇丛,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这声音太熟悉了,和梦里红衣男人的嗓音一模一样,连尾音的颤都分毫不差。
“谁?”她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山谷里撞出回音,惊起几只夜鸟。
回答她的只有溪水撞击石头的轻响,还有远处山林里若有若无的咒语声。
等她摸黑回到家时,灶台上的煤油灯还亮着。
母亲留下的樟木匣静静躺在柜顶,那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宝贝”,装着母亲的银簪、褪色的帕子,还有半块缺口的玉佩——从前她只当是普通旧物,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掀开了匣底的棉絮。
木匣最深处有个暗格,她的指尖刚触到暗扣,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一方残破的玉佩躺在里面,玉质已经发乌,却能勉强看出正面刻着“绾卿”二字,背面是纠缠的云纹,像极了梦里剑鞘上的银丝纹路。
秦桑桑的手开始发抖。
玉佩触到掌心的瞬间,一阵刺痛从眉心窜到后颈,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漆黑的碑、刺目的红光、染血的剑……还有那个红衣男人,他的眼睛里有星光,有风雪,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轰——”
窗外突然炸开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碎了星辰。
秦桑桑踉跄着扶住桌角,就见窗外的月光被一团黑雾吞了个干净,整座村子陷入诡异的黑暗里。
隔壁屋传来墨尘撞翻椅子的声响,院外的阿黎喊了句“桑桑!”,话音未落便没了声息。
她摸到门边的柴刀,刀柄刚入手,就觉得有团火从掌心烧进血脉。
黑雾顺着门缝钻进来,像有生命般缠上她的手腕,她本能地挥刀——刀光突然暴涨三尺,化作雪亮的剑芒,“嗤啦”一声将黑雾斩成两截!
“她开始觉醒了。”
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桑桑转头,就着剑芒的冷光,看见他眼尾的疤泛着淡红,眼底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而阿黎正靠在院墙上,瞳孔在黑暗里缩成细线,声音发颤:“桑桑……你、你到底是谁?”
山林深处,昭阳望着村中腾起的青色剑气,指尖的符纸“唰”地燃成灰烬。
他舔了舔嘴角,阴鸷的笑在夜色里洇开:“林绾卿,就算你能唤醒半分记忆又如何?这锁魂阵的黑雾,够你受的。”
村外的老槐树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响,最粗的枝桠断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
黑雾裹着腐叶的腥气漫过田埂,正往村中心的晒谷场涌来。
秦桑桑握着还在发烫的“柴刀”(此刻分明是柄缠着银丝的剑),望着逐渐被黑雾吞噬的屋檐,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不是普通的夜,这是她和某些东西,终于要正面相对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