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肯尼迪机场的玻璃幕墙外，纽约的晨光刚刚染红天际线。沈茄趴在行李车上，像只困倦的树懒。她的黄色卫衣帽子歪在一边，头发乱得像被飓风袭击过的鸟窝。

"时差..."她哀嚎着把脸埋进臂弯，"为什么会有时差这种东西存在..."

张真源站在一旁，衣着依旧整洁得像是刚从衣柜里取出来的展示模特，只有眼底淡淡的青色透露着他也经历了十二小时的长途飞行。他单手推着两人的行李车，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核对行程："接我们的车还有七分钟到达。到酒店车程预计三十五分钟，足够你小睡一会儿。"

沈茄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你怎么都不累？"

"我在飞机上完成了三个睡眠周期，每个九十分钟，间隔..."

"停！我不想听科学解释！"沈茄直起身，突然被机场大厅中央的一个装置艺术吸引了目光，"哇！看那个！"

那是一个巨大的动态雕塑，无数金属片随风转动，折射出变幻的光影。沈茄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朝它走去，完全忘记了时差和疲惫。

张真源叹了口气，推着行李车跟上，同时默默记下时间——比原计划延误四分钟，但沈茄脸上重新焕发的光彩值得这个误差。

酒店房间比想象中更令人惊喜。林总兑现了"双人房"的承诺，但显然超出了预期——这是一间套房，客厅的落地窗外就是曼哈顿的天际线。沈茄扑到窗前，鼻子几乎贴在玻璃上：

"张真源！看！那是帝国大厦吗？我们明天去那里好不好？后天去大都会博物馆！还有中央公园！还有..."

张真源正在用消毒湿巾擦拭行李箱把手，闻言抬起头："日程表上明天是布展，后天开幕式..."

"就抽一点点时间嘛~"沈茄跑回来拽着他的袖子摇晃，"这可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来纽约！"

张真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理论上...如果明天布展效率达到预期，可以挤出两小时四十五分钟的观光时间..."

沈茄欢呼着亲了他一口，留下一个唇膏印在他脸颊上："你最好了！"

布展当天，贾维茨会展中心人头攒动。沈茄和张真源的展位在"新兴科技艺术"区，位置不错但竞争激烈——隔壁是MIT团队的沉浸式投影装置，对面是东京大学的机器人绘画系统。

"我们得拿出点绝活。"沈茄咬着皮筋，一边扎头发一边审视他们的展台，"原计划的光影秀不够震撼。"

张真源正在调试主控系统："你有什么建议？"

"加大反差。"沈茄从工具箱里翻出几瓶荧光颜料，"把背景全黑化，让向日葵的光效更炸裂！"

张真源皱眉："但这样会掩盖细节上的..."

"相信我！"沈茄已经开始在展板背面涂涂抹抹，"纽约客就吃这套！"

三小时后，他们的展台变成了一个迷你黑洞，只有中央的"光电向日葵"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与校园版不同，这次的花瓣能根据观众的动作做出反应——当有人靠近，光芒会如涟漪般扩散，并伴随着轻微的风铃声。

"传感器灵敏度提高40%，"张真源检查数据，"但耗电量..."

"别管耗电量了！看效果！"沈茄兴奋地拽着他的胳膊。已经有参观者被吸引过来，举着手机拍照。一个戴贝雷帽的艺术评论家模样的男士正仔细阅读他们的技术说明。

下午三点，林总带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来到展位："这就是我提到的'光合作用'团队。"

为首的银发男子伸出手："马克·罗森，MoMA策展人。这个互动方式很有趣...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沈茄刚要回答，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不过是光电效应的小把戏。"一个红发女子站在人群边缘，胸前挂着卡内基梅隆大学的牌子，"真正的科技艺术应该突破物理极限。"

现场气氛瞬间凝固。沈茄认出这位是去年艺术科技大赛的冠军得主，以尖锐评论著称的莱拉·科恩。

张真源推了推眼镜："科恩博士去年的'量子纠缠可视化'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不过..."他按下控制板上的一个隐藏按钮，"您认为这个算突破物理极限吗？"

向日葵的中心突然投射出一组全息影像，显示出光合作用在分子层面的动态过程，精确到每一个电子跃迁。

莱拉眯起眼睛："量子化学模拟？"

"实时渲染。"张真源平静地说，"我们开发了新的算法，将计算时间从..."

"太棒了！"马克打断他，激动地凑近全息影像，"这简直就是艺术化的科学教科书！MoMA新展区正需要这样的作品！"

沈茄趁机补充："我们称之为'可触摸的科学'。观众可以通过手势控制观察角度..."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们的展位被围得水泄不通。莱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而林总正忙着交换名片。沈茄应付着各路媒体的提问，余光看到张真源被一群物理系学生围住，正在讲解技术细节。虽然表情依然严肃，但他站姿放松了许多，甚至做了几个手势——这在以前的张真源身上简直不可想象。

傍晚收工时，沈茄累得直接坐在地上："我的脸要笑僵了...我的脚要断了..."

张真源蹲下身，轻轻按摩她的小腿肌肉："明天正式开幕会更累。今晚需要充分休息。"

"说好的帝国大厦呢？"沈茄可怜巴巴地问。

张真源看了看手表："如果现在出发，可以在日落前到达顶层。但你的体力..."

"去！必须去！"沈茄挣扎着站起来，"这可是经典浪漫场景！"

出租车穿过曼哈顿的街道，沈茄的脸贴在车窗上，贪婪地吸收着纽约的每一个细节。张真源则专注地查看手机上的邮件："林总转发了七个潜在合作意向...MoMA想约我们明天午餐会谈..."

"嘘..."沈茄把手指按在他嘴唇上，"现在是观光时间，张教授。"

帝国大厦顶层挤满了等待日落的游客。沈茄拉着张真源挤到西侧的栏杆边，夕阳正将整座城市染成金色。

"看！我们的酒店在那边！"沈茄兴奋地指着远处，"明天一定要去中央公园！还要吃纽约披萨！还有..."

张真源没有看风景，而是看着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他轻轻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累吗？"

"超级累。"沈茄靠在他怀里，"但超级值得。"

日落时分，当最后一缕阳光穿过摩天大楼的缝隙，沈茄突然转身，双手捧住张真源的脸："我们做到了，对吧？从高中艺术节到MoMA...这简直像梦一样。"

张真源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吻了她的掌心："根据疼痛测试，你不是在做梦。"

沈茄大笑起来，笑声淹没在周围游客的惊叹声中。夜幕降临，城市灯光如星辰般亮起，他们的"光电向日葵"将在明天正式绽放。但此刻，站在世界之巅，沈茄觉得最亮的星星就在她身边——那颗曾经冰冷精确如机械，如今却为她学会了不规则运转的星星。

回到酒店，沈茄瘫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张真源端来一杯热牛奶："补充蛋白质有助于恢复体力。"

沈茄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突然皱眉："你加了蜂蜜？"

"研究表明适量糖分可以..."

"张真源，"沈茄打断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变得越来越不像机器人了。"

张真源放下杯子，罕见地主动吻了她："这是你的影响系数。"

窗外，纽约的灯火如同时刻不停息的光之海洋。而他们的房间亮着一盏小灯，像一艘安静航行的小船，载着两株跨越时区却依然同步生长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