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听见齿轮卡住的瞬间,那个满手靛蓝墨水的男人正推开他的玻璃门。铜铃晃动的节奏与耳鸣频率重叠,让他差点错过对方说的话。
"能修这个吗?"周墨从皮衣内袋掏出的怀表停在11:55,表面有道新鲜的划痕。程时的镊子尖在接触到表盘时突然颤抖——那上面用极细的线条刻着齿轮纹路,与他耳鸣的节奏完全一致。
周墨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这里..."带着墨迹的拇指按在程时脉搏上,"比我的怀表准。"
程时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在这个下午崩开了。
纹身店的消毒水味里混着松节油的气息。程时盯着周墨肩头未完成的时钟纹身,齿轮组件的阴影部分正随着肌肉起伏变形。他下意识摸向耳后,那里的助听器发出细微电流声。
"要试试吗?"周墨的纹身针沾着特制靛蓝,"把你的耳鸣声刻在..."
程时突然摘下助听器。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他看见周墨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像枚被拆开表盖的机芯。针尖刺入锁骨时,他第一次清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暴雨夜的阁楼充满金属共振。程时在修理台前调整周墨的怀表,发现秒针总在"L"字母标记处停顿。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周墨正试图遮掩紫外线过敏新起的红疹。
"别动。"程时用修表镜观察那些疹子分布规律,"这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镜片倒映出周墨后背的纹身——组残缺的齿轮正咬合着他白天刚纹上去的擒纵叉。
雨滴开始顺着顶窗铁框往下淌,像钟表油滴进齿轮间隙。周墨转身时,程时终于看清那些红疹组成的,是"chronos"的希腊字母。
争吵爆发在调色盘打翻的早晨。周墨把整瓶黑色颜料泼在程时刚修好的座钟上,玻璃表盘顿时爬满蛛网状裂痕。
"你根本看不见!"程时扯开自己扣到顶的衬衫,露出锁骨处未痊愈的纹身,"这是蓝色!不是你的黑白世界!"
周墨的拳头擦过他耳际,砸进颜料桶。当靛蓝液体漫过程时脚踝时,他们同时发现——那些飞溅的墨点正精确复制着程时耳鸣的频率图谱。
平安夜的最后维修订单是枚潜水表。程时在放大镜下发现表盘内侧刻着微缩的纹身店平面图,用荧光涂料标注出每处承重墙位置。周墨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薄荷烟的味道。
"这是..."
"你的耳鸣解决方案。"周墨把消音耳塞塞进他左耳,"我计算过..."他的嘴唇贴上程时右耳,"当我们的心跳同步时..."
程时听见两种齿轮声逐渐融合,就像周墨终于完成的那个时钟纹身,所有指针都指向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