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听见左耳传来熟悉的蜂鸣声时,落地窗正映出那个穿高领衫的年轻人。陆昭弯腰查看潮汐表的姿势像株脱水的水藻,苍白的后颈在三月阳光里显出淡青色血管。
"小心!"许沉冲出工作室的瞬间,高温窑炉炸开的玻璃片正划过陆昭耳际。他下意识用右手去挡,那些晶莹的碎片便扎进掌心,与左耳的助听器一起闪烁。
陆昭的采集瓶滚到脚边,里面装着六种不同的海玻璃。他盯着许沉流血的手掌突然开口:"它们原本也是锋利的。"
这是许沉第一次通过右耳听见心跳轰鸣。
退潮的礁石区布满玻璃般的海葵。陆昭的高领衫被浪花打湿成半透明,紫外线灼出的红痕从锁骨蔓到下巴。许沉不得不按住他掏标本袋的动作,掌心贴在那截发烫的脖颈上。
"别动。"许沉的声音通过骨骼传导,在陆昭耳蜗里振动,"你比砗磲还易碎。"
陆昭突然把体温计塞进他口袋。金属外壳还带着腰间的温度,汞柱停在37.2℃。许沉后来才懂,这是海洋生物学者表达"你让我发热"的方式。
暴雨来得突然。陆昭缩在标本室角落,紫外线过敏引发的荨麻疹像涨潮般覆盖全身。许沉反锁房门,把空调调到23℃,然后开始解衬衫纽扣。
"你...干什么?"陆昭的呼吸带着氯霉素软膏的气味。
许沉把浸湿的衬衫盖在他眼睛上:"玻璃在1500℃才会软化。"他的手指悬在陆昭领口,"而你只需要..."
体温计在纠缠中跌落,汞柱飙升至39℃的刻度线。
台风过境的深夜,许沉的工作室漂浮在雨声里。陆昭用镊子夹着他掌心的玻璃残渣,突然说起十七岁那年的实验室事故。
"二氧化锰烧穿了防护服。"他指尖划过许沉左耳的助听器,"就像你这里..."
许沉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胸膛。十年前潜水事故留下的肋骨凹陷,此刻正抵着陆昭掌心。两种不同形态的伤疤在雨夜里共振,工作台的玻璃开始发出奇异的光。
潜水镜沉到海底十五米时,许沉看见了那个玻璃箱。陆昭穿着特制防护服,将最后一枚海玻璃放进箱中拼成的字母"M"上。
三百六十五片磨去棱角的碎玻璃,在幽蓝海水中组成"Marry me"的荧光字样。许沉的氧气面罩突然被扯开,陆昭渡来的空气里带着体温计水银的味道。
他们上浮时,许沉左耳里的蜂鸣第一次与心跳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