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刚转过御书房廊角,窗纸后便传来“啪”的脆响。
引路的小太监缩了缩脖子,正要催促,却见他脚步微顿——雪光映着窗棂,晃动的影子里,有人正将一张纸拍在案上,纸角被烛火烤得卷起,像只垂死的蝶。
“陛下!”御史大人赵同方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殿内的沉肃,“臣昨日在林渊寓所搜出蛊囊,内有四十九根情丝,分明是南疆控心蛊的引子!此等妖术祸乱宫闱,若不彻查,恐成大患!”
林渊的指尖在袖中蜷起。
他早料到赵天策余党不会罢休,却没料到来得这样快——三日前他刚从太后手里接过细作名单,今日便有人急着要将他钉死在“妖魔”柱上。
“林卿。”皇帝李宏业放下茶盏,青瓷与紫檀相碰的轻响里,目光如刀,“你可有话说?”
御书房的炭炉烧得正旺,林渊却觉得后颈发凉。
他抬眼时,正撞进李明月的视线——公主缩在殿角的朱漆柱后,指尖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昨夜她还窝在他怀里说“要穿大红喜服”,此刻却连站出来的资格都没有——毕竟未出阁的公主,总该端着些。
“臣非妖魔。”他向前半步,玄色大氅扫过青砖,“只是……太受欢迎。”尾音微微发颤,像极了被冤枉的少年郎。
这是他的“共情共鸣”在运转。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情绪引导启动,当前目标:皇帝(信任值+5%)、老臣(动摇值+10%)、御史(慌乱值+8%)。”
果不其然,左丞相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右首的户部尚书轻咳一声,连赵同方举着蛊囊的手都晃了晃。
林渊垂眸盯着自己靴尖,喉结滚动——他想起穿越前在酒吧被同事调侃“桃花债”时的窘迫,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演技教材。
“道听途说的东西也敢呈上来?”
清泠的女声像片薄冰,划破满殿的凝滞。
李明月掀着金丝绣凤的裙角走出来,发间那串珍珠随着动作轻晃,与太后鬓边的如出一辙。
她眼眶泛红,却咬着牙挺直脊背:“他是我的道侣,双修时互赠情丝是常理!谁敢污蔑他,便是污蔑我!”
殿内抽气声此起彼伏。
林渊险些笑出声——李明月总说自己“傲娇”,此刻倒把“护短”两个字写进了骨血里。
他瞥见皇帝额角青筋跳了跳,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敲着茶盏,唇角勾着极淡的笑,像是看一场好戏。
“公主金口玉言,臣自然不敢质疑。”赵同方突然跪了下去,额头抵着砖缝,“只是这蛊囊上,还沾着苏姑娘的胭脂,柳姑娘的墨香……”他抬眼时,目光像根刺,“林公子左拥右抱,当真是道侣?还是采阴补阳的妖术?”
有那么一瞬,林渊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想起苏媚昨日替他系发带时,鬓角蹭到的玫瑰香;柳诗诗抄书时,衣袖沾的松烟墨;楚灵儿恶作剧后,发间若有若无的青梅味——这些都是他最珍视的烟火气,此刻却成了别人嘴里的罪证。
“陛下。”他突然跪了下去,玄色大氅在地上铺开,像片沉在雪底的云,“臣知陛下疑我,无非怕臣心有旁骛。若陛下肯赐婚于臣与苏媚、柳诗诗、楚灵儿,再加明月公主,以正名分……”他抬眼,眼底映着烛火,“臣便是被千夫所指,也能挺直腰杆说一句:臣的心意,早被陛下写进婚书里了。”
满殿哗然。
老臣们交头接耳,小太监们缩在廊下窃窃私语,连皇帝都放下了手里的朱笔。
李明月的耳尖瞬间红透,却悄悄往他身边挪了半步;苏媚倚着殿柱轻笑,指尖绕着发梢,倒像是早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柳诗诗攥着帕子,眼睛亮得像星子;楚灵儿则歪着头,用口型无声道:“你疯了?”
林渊在心里叹气——他何尝不想慢慢来?
可赵同方这一击太狠,若不把四女的名分钉死在御赐婚书上,来日随便哪个“妖女惑主”的罪名,都能让她们万劫不复。
至于自己……他摸了摸袖中太后给的玉佩,茉莉香混着雪气钻进鼻尖——太后要的“活久见”,总得先把软肋变成铠甲。
“好!”皇帝突然大笑,震得案上的烛火直晃,“朕倒要看看,谁能动朕御赐姻缘之人!明日便让礼部拟旨,五日后赐婚!”他扫了赵同方一眼,笑意未减,“赵卿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宗人府帮着查查婚书格式?”
赵同方的脸白得像雪,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说话。
退朝时,雪已经停了。
林渊被四女围在中间,沿着宫墙往宫外走。
红墙映着残雪,像幅褪了色的画。
楚灵儿蹦跳着踩碎脚边的冰碴,发辫上的银铃叮当作响:“你还真敢开口求赐婚?我昨日还说要再考察你三年呢!”
“这不是你们都答应了吗?”林渊耸了耸肩,目光扫过苏媚泛红的耳尖,柳诗诗攥着他衣袖的手,李明月别过脸去却藏不住笑意的侧影,“再说了……”他压低声音,“难不成要等有人拿你们当靶子,我才肯把婚书拍在他们脸上?”
四女齐齐脸红。
苏媚戳了戳他胸口:“油嘴滑舌。”柳诗诗捏着帕子闷笑,李明月踢飞脚边的雪团,却在雪团炸开时,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转过角门时,林渊忽然顿住脚步。
穿墨绿宫装的嬷嬷站在廊下,手里托着个朱漆托盘,盘上放着盏茶——是太后宫里的陈妈妈。
“林公子。”陈妈妈福了福身,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太后说,今晚酉时三刻,慈宁宫西暖阁,她想尝尝你新得的‘护国道使’茶。”
林渊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凉。
茶烟袅袅升起,模糊了陈妈妈的眉眼。
他望着她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太后今日在御书房里的眼神——那不是看棋子的眼神,倒像是看……看另一个在棋盘上翻云覆雨的人。
雪又开始下了。
林渊仰头接住一片雪花,凉意顺着舌尖蔓延。
他听见四女在前面唤他,声音像浸在蜜里的糖。
护国道使?
他笑了笑,将茶盏拢进掌心。
这局棋,才刚下到中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