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牵着四女的手往回走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那凉意像根细针，顺着脊椎骨往脑子里钻。
他脚步微顿，李明月立刻侧过身，腰间的软剑已滑出半寸——公主的指尖总是凉的，此刻更冷得像块冰玉，贴在他手背。
"阿渊？"柳诗诗的声音裹着担忧，发顶的珠花蹭着他下巴，"你...是不是累了？"
"不是累。"林渊眯起眼。
夜风里有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像被血浸过的桃花瓣。
他想起密库里赵天策撞翻的檀木柜，想起那封"情蛊阵已备"的密信，喉结猛地动了动，"灵儿，你闻没闻到——"
"停下！"楚灵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银铃串在她腕间炸响，像被惊飞的雀鸟，"别往前踏了！
这地面的砖纹...在转。"
四人同时低头。
青石板上的云纹不知何时缠成了漩涡，月光落进去便被吞得干干净净。
李明月的剑尖点地，火星子"滋啦"一声窜起，却在离地面三寸处突然熄灭。
苏媚的金鳞甲泛起红光，她抬手抚过颈间的银锁，锁扣上的"媚"字烫得惊人："有结界。"
"是情劫阵。"楚灵儿的声音发颤。
这姑娘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眼尾却泛着薄红，指尖掐进林渊掌心，"我阿爹说过，上古情修用活人七情炼阵，阵眼会吸着人往最痛的地方走...阿渊，我们是不是被引到皇陵了？"
话音未落，风里传来石兽的低鸣。
林渊抬头。
他们不知何时站在了皇陵神道中央，两侧石人石马的眼睛泛着幽绿，最前头的赑屃驮着的无字碑上，正凝着一团血雾。
血雾缓缓散开，露出萧若雪的身影——她穿着月白广袖裙，发间没有珠钗，却比任何时候都妖异，"林大人好兴致，查完内鬼还要逛祖陵？"
"你早就在等我们。"林渊松开四女的手，挡在她们身前。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可后背被四团不同的温度贴着：李明月的凉透过棉袍渗进来，苏媚的热像团火，柳诗诗攥着他腰带的手在抖，楚灵儿的银铃还在响，却比刚才轻了些，像在给他数心跳。
萧若雪笑了，指尖轻勾。
四根缠着红丝的锁链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分别缠上李明月的手腕、苏媚的脚踝、柳诗诗的腰、楚灵儿的脖颈。
李明月拔剑去砍，剑锋砍在锁链上溅出火星，锁链却越缠越紧，勒得她腕骨发白；苏媚的金鳞甲开始剥落，每片鳞甲落地都发出"噗"的闷响，像是在呕血；柳诗诗疼得蜷成虾米，眼泪砸在锁链上，红丝却吸了眼泪更艳；楚灵儿的银铃碎了，她咬着唇不肯喊疼，可林渊看见她脖颈处的红痕正往血管里钻。
"她们的爱、慕、痴、念，都是最好的药引。"萧若雪抬手接住一滴从柳诗诗脸上滑落的泪，"我要拿这四味情，炼颗永生丹。"
林渊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在密库时四女护着他的样子，想起李明月勾他小指时的耳尖发红，苏媚刮他手背时的眼波流转，柳诗诗埋进他肩头的温热，楚灵儿银铃轻响时的狡黠——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炸开，烫得他眼眶发疼。
"放开她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剑，"否则我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你拿什么让我后悔？"萧若雪指尖一挑，楚灵儿的锁链突然收紧，姑娘闷哼一声栽倒，额头撞在青石板上，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
林渊想扑过去，可脚像被钉在地上——他这才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开满了血色桃花，每朵花都缠着一根极细的情丝，另一端，正连在四女身上。
"这是你的桃花命格。"萧若雪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什么秘密，"你以为那些姑娘爱你是巧合？
是你的命格在吸情，是你的桃花在引缘。
她们爱得越深，你的情丝就越盛——而我，要收了这满树情丝。"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想起太后赐的凤佩，想起密库里赵天策的密信，想起四女戴的刻着名字的戒指——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在保护她们，而是她们的爱，成了最锋利的刀。
"不。"他哑着嗓子说，"不是她们的爱成就我，是我...是我配得上她们的爱。"
他抬起手。
掌心的桃花印记突然烧起来，疼得他几乎握不住拳。
背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千万片花瓣同时绽开——李明月的软剑、苏媚的金鳞、柳诗诗的灯芯、楚灵儿的银铃碎片，都浮在他身后，映着月光，像万千红影环绕。
"桃花真身。"萧若雪的瞳孔终于有了波动，"你居然能在情劫阵里激活这个..."
"我不管什么命格。"林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我只知道，她们疼，我就疼；她们死，我就死。"
他双掌合十。
体内突然窜起四股热流：劫火（是李明月为他挡刀时留下的伤）、情契（是苏媚与他同生共死时结的印）、共情（是柳诗诗为他哭瞎眼时落的泪）、牵引（是楚灵儿为他闯毒林时系的铃）——四股热流在丹田炸开，疼得他弯下腰，可背后的红影却越聚越浓，最终凝成一尊桃花巨像，花瓣雨里，能隐约看见四个姑娘的轮廓。
萧若雪的脸色变了。
她抬手要结印，可林渊更快——他对着锁链的方向拍出一掌，桃花巨像跟着抬手，漫天花瓣像刀一样割向锁链。
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叫，红丝寸寸断裂，李明月摔进他怀里，苏媚跌在他脚边，柳诗诗扑上来抱着他腰，楚灵儿蜷在他腿边，血把他的衣摆染成了暗红色。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萧若雪突然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癫狂的快意，"真正的桃花命格，是你前世的记忆！"
她指尖一点，一道金光打进林渊眉心。
剧痛瞬间淹没了他，他看见自己穿着白衣站在云端，脚下是人间无数痴男怨女的眼泪；看见自己捏碎了情丝玉牌，本源化作千万缕光，散向四海八荒；看见九世轮回里，每一世都有四个姑娘，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死。
"情丝之主。"一个古老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像风吹过千年古木，"我等你很久了。"
林渊踉跄着跪在地上。
他面前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座由情丝凝成的巨树拔地而起，树干上缠着四道熟悉的气息——李明月的清冷、苏媚的热烈、柳诗诗的温柔、楚灵儿的灵动，正随着树纹缓缓流动。
"这是..."他抬起头，看见萧若雪的身影正在虚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萧若雪的声音越来越远，"重要的是...你的九世红尘劫，开始了。"
林渊想追，可眼前突然泛起白雾。
他听见李明月喊他的名字，苏媚在骂萧若雪，柳诗诗在哭，楚灵儿在说"阿渊别怕"，可这些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白雾散尽时，他站在一片古战场上，远处是插满旗帜的营寨，耳边是号角声，脚边是未干的血，腥气熏得他睁不开眼。
"这是..."他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玄色甲胄，腰间挂着把带血的剑，剑鞘上刻着两个字——"情劫"。
风卷着黄沙吹来，他听见有人在喊："将军！敌军又攻上来了！"
而他的记忆里，只剩下四个模糊的影子，像四盏灯，在他心口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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