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青砖还沾着晨露,慕容婉儿的绣鞋碾过水痕,林渊垂首跟在三步外,能闻到她袖中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和前世她总爱点的那炉香一个味道。
"林渊。"她忽然停步,珠钗在晨风中轻颤,"今日大朝会,你随我去偏殿候着。"
林渊应了声"是",抬眼时正撞进她眼底的审视。
这双眼睛他太熟了,前世楚灵儿总用这种又狠又软的眼神看他,像要把人拆骨入髓地瞧个明白。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悄悄抚过腰间玉佩——那是她前世塞给他的,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烫得他心跳都快了半拍。
偏殿外,十二盏鎏金宫灯映得众人衣袍发亮。
林渊站在廊下,余光瞥见西角那株老海棠后闪过半片玄色衣角——风无痕的暗卫。
他勾了勾唇,转身时故意踉跄半步,伸手扶住慕容婉儿的肩:"公主当心阶沿。"
慕容婉儿的肩在他掌下绷得笔直,耳尖却慢慢漫上薄红:"成何体统!"话虽凶,却没躲开他的手。
林渊注意到她攥着帕子的指尖泛白,像只炸毛的小兽硬撑着威风。
他忽然提高声音,清了清嗓子:"若非此生负山河,愿与君共度春秋。"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慕容婉儿的帕子"啪"地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林渊也跟着俯身,两人额头几乎相碰。
她的呼吸扫过他鼻尖,带着点甜津津的梨膏糖味:"胡闹!"可林渊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涟漪,像极了前世他们躲在桃林里偷酒喝时,她醉眼朦胧的模样。
入夜,林渊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
他正擦着慕容婉儿今日赐的玉扳指,窗棂突然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抬眼时,月光里立着道素白身影,慕容婉儿的鬓发散了几缕,发间那支东珠步摇还坠着未擦净的金粉——是刚从御花园赴宴回来。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风卷走,"为何对我......"她顿了顿,"如此用心?"
林渊放下玉扳指,指腹摩挲着案上那卷《诗经》——她今日翻书时不小心蹭上的胭脂印还在。
他望着她眼底的脆弱,突然想起前世她跪在城墙上,望着敌军破城时也是这样,明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偏要咬着唇笑。
"或许......"他轻声说,"我只是想看看真正的你。"
慕容婉儿的睫毛剧烈颤动,像被雨打湿的蝶。
她伸手碰了碰他案头的狼毫笔,墨迹沾在指尖,倒像朵开败的红梅:"真正的我?"她低笑一声,"是那个为了家国要联姻的公主?
还是被命格锁死的棋子?"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林渊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咒力波动的触感——影缚咒。
他垂眸盯着自己掌心的桃花印记,那抹淡粉正随着心跳发亮。
风无痕的玄甲在院外泛着冷光,他能想象对方此刻贴在房梁上,指尖凝着幽蓝咒印,正往床柱暗纹里按。
"公主。"林渊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后,"靠紧我。"
慕容婉儿被他的力道带得撞进他怀里,正欲发作,却见床柱上腾起幽蓝鬼火。
咒印顺着木纹游走,像条吐信的毒蛇,可刚要缠上林渊脚踝,突然调转方向,"嘶"地窜回窗口。
"噗——"
窗外传来闷哼。
林渊松开慕容婉儿,两步冲到檐下。
月光里,风无痕捂着胸口单膝跪地,玄甲裂开道缝,鲜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抬头时,眼底的震惊几乎要烧穿夜色:"你......"
"影缚咒逆推,将军可还满意?"林渊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玄甲片,指腹擦过上面的暗纹——是敌国皇室特有的九瓣莲,"下次动手,记得先查查对手的底。"
风无痕咬着牙站起来,玄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你不是忠仆。"
"那将军以为我是谁?"林渊笑了,月光落进他眼睛里,"是来取你性命的,还是......"他瞥向屋内正扶着门框发怔的慕容婉儿,"来取她心的?"
风无痕的玄甲在夜风中晃了晃,最终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墙后。
林渊转身时,正撞进慕容婉儿的视线里。
她的发簪歪了,东珠垂在腮边,映得眼尾的泪痣发亮:"原来你......"
"我是林渊。"他走过去,替她理好发簪,"一个想和你共度春秋的林渊。"
慕容婉儿的手突然环住他腰。
她的体温透过单衣传来,带着点发烫的颤抖:"如果我说......"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我也想逃离这命运呢?"
林渊的心跳得厉害,掌心的桃花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他低头,看见她后颈浮现出淡粉色的桃花纹路——和他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系统说的时间线,是她的命,终于要醒了。
"好。"他轻声说,"我带你逃。"
夜更深了。
林渊送慕容婉儿回寝殿后,转身往苏媚的院子走。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蜿蜒的蛇。
苏媚的窗纸还透着光,他推开门时,看见妆匣半开着,底层的锦缎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和前世楚灵儿写给他的情书,用的是同一种瘦金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