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贴着寝殿后廊的朱红柱子,后背沁出的冷汗将中衣黏在脊骨上。
他仰头望着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晃,铃舌撞出的碎响恰好掩盖了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方才那缕若有若无的心魔香,确实是从这重檐庑殿顶下飘出来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飞爪,那是用现代工艺改良的精铁制品,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烫。
潜入皇城本非易事,但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配做桃花系统选中的宿主?
更关键的是,苏媚被心魔香侵扰时颤抖的指尖还烙在他掌心,他必须弄清楚,是谁在皇宫里布下这张网。
殿内突然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林渊立刻矮下身子,檐角的月光被他缩成一团的影子吞掉大半。
"陛下,那林渊近来举动异常,恐怕已知晓命格之事。"是紫霞仙子的声音,清冽如寒泉浸玉,带着三分忧虑。
林渊耳尖微动——这个总在女帝身侧执羽扇的谋士,他曾见过两面,每次她的目光扫过自己时,眼底都像蒙着层雾。
寝殿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林渊看见李明月的身影在纱帐后一闪。
女帝的广袖垂落如瀑,腕间玉镯碰出幽响:"他知道也好,不知也罢,本宫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林渊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总显示"未解锁的前世羁绊",想起李明月每次看他时那抹稍纵即逝的痛楚,此刻这些碎片突然被这句话串成了线。
偏殿方向传来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天策府长史的公鸭嗓跟着飘过来:"微臣已按计划散布流言,说林渊勾结北蛮,意图篡权。"林渊瞳孔骤缩——三日前城门口贴的匿名告示,原是这老匹夫的手笔!
他前日在醉香楼查到的密信里,"宁王府旧部"的印章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原来这长史根本就是宁王余党,借女帝之手除他!
"陛下若不信他,又何必留他在身边?"紫霞的声音里多了丝怅然,像春夜细雨打在青瓦上。
林渊看见她的羽扇尖在烛火下投出晃动的影,像只欲飞的蝶。
李明月沉默了。
殿内烛芯爆起个灯花,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
林渊望着那道被月光勾勒的下颌线,想起初遇时她持剑架在自己颈间的冷硬,想起她偷偷塞在他案头的伤药——原来所有的冷漠都是伪装。"因为他曾救过我一次,那是......唯一一次。"女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被穿堂风卷走,却重重砸在林渊心口。
他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那句"第三世红尘劫"。
原来这一世的李明月,是前世那个他从未伤害过的女子。
她不是冷心,是怕重蹈前尘;她不是无情,是早预见了轮回里的血与火。
林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襟里的抄录本,纸页边缘硌得胸口生疼。
他望着殿内那道孤寂的身影,喉间涌起股热流——这一次,他不想再做被系统推着走的提线木偶,他要自己握住这段因果。
第二日早朝的钟鼓格外震耳。
林渊站在文官队列最前端,望着天策府长史站在阶下唾沫横飞地参他"通敌",袖口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摸了摸袖中用蜡丸封存的密信——那是从醉香楼密室抄录的,上面有长史与北蛮使者的往来字迹,还有宁王旧印的朱砂痕。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林渊踏前一步,朝龙椅行了个大礼。
金殿里的议论声像被掐断的琴弦,瞬间死寂。
他将蜡丸呈给内官,又转向长史:"大人说在下通敌,不知可曾见过这封信?"
当密信展开在御案上时,长史的脸比殿外的汉白玉栏杆还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靴跟撞在阶石上发出闷响:"这...这是伪造的!"
"伪造?"林渊冷笑,"醉香楼秦玉娘的密室里,还藏着大人当年在宁王府当幕僚的手札。
若陛下允准,臣愿带天策卫去搜。"他余光瞥见李明月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青瓷盏与托盘相碰,溅出一滴茶渍在明黄色龙袍上。
皇帝拍案而起,龙椅上的鎏金鳞片在他震怒中泛着冷光:"彻查!
着天策卫即刻封了天策府!"
退朝时,林渊在丹墀下遇见李明月的贴身女官。"陛下宣林大人去承明殿。"女官垂着眼,声音像浸了霜的竹叶。
承明殿的檀香比往日更浓。
李明月站在窗前,玄色翟衣上的金凤凰在晨光里振翅欲飞。
她没有回头,只问:"你为何要帮我?"
林渊望着她发间那支白玉簪——那是他前日在市集替她挑的,说"这玉像极了陛下的眼"。
此刻簪子在她鬓边晃着,晃得他心跳漏了一拍:"因为我知道,你是我前世唯一没伤过的人。"
李明月的背僵了僵。
她转身时,林渊看见她眼底有团火在烧,却被刻意压成了灰烬:"别让我再失望。"说完她便绕过他走向内室,广袖带起的风卷走了半柱檀香,余烟袅袅,像她未说完的话。
出了承明殿,林渊在夹道里被截住。
紫霞仙子的羽扇轻摇,裙角的银线在风里闪着星子:"她心里有你,只是不敢承认。"她的声音比晨露还轻,"你要小心,有人想让她永远失去这份柔软。"
林渊刚要追问,却见她指尖浮起团幽蓝灵光——那光像柳诗诗每次用仙法时的模样,清冽里带着点甜。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片空。
紫霞已转身离去,裙裾扫过青石板,留下串细碎的银铃响。
暮色漫上宫墙时,林渊站在御花园外的回廊上。
寒风卷着细雪扑来,他望着园里那株老梅树,枝桠间有个模糊的身影——是李明月。
她裹着狐裘,仰头望着飘雪,发间那支白玉簪在雪里泛着温光,像颗未落下的星。
林渊整理了下衣襟,朝御花园走去。
雪落在他肩头,落进他掌心里,化成水,又被体温焐成了热。
他知道,有些雪,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