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窗棂,柳诗诗的咳嗽声就像碎瓷片般扎进林渊耳里。
他正握着她的手往药碗里吹凉,那声咳嗽来得太急,震得她整个人蜷成虾米。
帕子从指缝里滑落,血珠顺着唇角坠在青布床幔上,红得刺眼。
"诗诗!"林渊手一抖,药碗砸在地上,褐色药汁溅湿了两人的鞋尖。
他膝盖一弯跪在床沿,指尖抖得碰不到她的脸,"怎么会这样?
昨天还好好的......"
柳诗诗偏过头,用帕子捂住嘴,指节泛着青白。
可血还是渗出来,在帕子上洇开一朵歪歪扭扭的花。
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许是夜里着了凉......阿渊,你别慌。"
林渊突然想起昨夜她背在身后攥紧的帕子。
原来不是喜极而泣,是......他猛地掀开她的被角,看见床沿压着半块染血的帕子,血色已经发暗,混着零星碎末——是药渣。
"你瞒了我多久?"他的声音发颤,喉结动了动,"从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
柳诗诗别开脸,睫毛上挂着泪:"就今早......"
"撒谎!"林渊突然拔高声音,吓得她缩了缩。
他立刻后悔,捧住她的脸轻轻蹭了蹭,"我去请大夫,镇东头的王神医,我这就去。"
他转身要冲出门,却被柳诗诗扯住衣袖。
她的手凉得像冰:"阿渊,别去......王大夫前日说过,我这病......"
"他懂什么!"林渊打断她,蹲下来替她系好被她挣开的衣扣,"我这就去,跑着去。"他抓起桌上的钱袋,却发现钱袋早被翻得底朝天——这些日子为了给他抓药,诗诗早把嫁妆换光了。
他摸出腰间的玉佩,那是系统送的新手礼,本想等诗诗生辰时换金钗。
现在他扯断红绳,攥着玉佩就往外冲。
门槛绊得他踉跄,门框上挂的铜铃铛被撞得乱响,像一串急促的哭腔。
镇东头的药铺门环上还挂着霜。
林渊踹开门时,王大夫正捏着算盘拨拉,见是他,皱起眉头:"林公子又来讨药?
上次开的补肺汤......"
"不是讨药!"林渊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诗诗咳血了,你跟我去看看!"
王大夫的算盘"啪"地掉在地上。
他抽回手,袖中飘出张药方——正是柳诗诗的。"林公子,令夫人这是肺痨,拖了半年的......"他摇头,"我开的药只能吊命,治不了根。"
"半年?"林渊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才二十岁......"
"她不让说。"王大夫叹口气,"上月她来抓药,说要是你知道了,准要卖了房子去请什么神医。"他弯腰捡起算盘,"我这把老骨头治不了,你去城里找张半仙吧,听说他会些玄门手段......"
林渊没听完就跑了。
他撞翻了街角的糖葫芦摊,踩碎了卖菜阿婆的竹篮,可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只想着诗诗床头那半块带血的帕子,想着她昨夜替他理乱发时,指节上新添的咬痕。
等他跌跌撞撞跑回院子,却见堂屋里多了道身影。
白发老人背对着门,正握着柳诗诗的手。
他的手背爬满皱纹,却把柳诗诗的手捂得很暖。
听见动静,老人转过脸来——是前日在街角卖字画的老丈,林渊曾买过他一幅《并蒂莲》,他说"赠有缘人"。
"你是谁?"林渊冲过去要把老人拉开,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老人的手指像老树根,却带着奇异的温度:"我是诗诗的阿爹。"
柳诗诗虚弱地笑:"阿渊,这是我常说的......爹爹。"
林渊愣住。
诗诗总说她自小没了爹娘,在绣坊长大......他看向柳诗诗,她的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孺慕,像个终于等到父爱的孩子。
老人松开手,指腹抚过柳诗诗发间的青玉簪:"这簪子是我刻的,她出生那年。"他抬头看向林渊,目光像穿过层层迷雾,"你以为她只是普通的绣娘?
她为了护住你残留的记忆,早就透支了灵魂之力。"
"灵魂之力?"林渊后退两步,撞在八仙桌上,"我......不是普通人吗?"
老人从怀里摸出本泛黄的古籍,封皮上刻着"九世情录"。
他翻开其中一页,林渊凑近去看,纸页上的字迹竟在流动——
"第一世:林渊为将,柳氏女为救他坠崖;第二世:林渊为道,柳氏女陪他雪山坐忘,油尽灯枯;第三世......"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些被他当作梦的片段突然清晰起来:悬崖边那声"阿渊,活下去",雪洞里那碗温热的参汤,墓碑前那束开了十年的白梅......
"是你?"他颤抖着指向柳诗诗,"每一世都是你......"
柳诗诗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你是林渊,我是柳诗诗。
这一世,我想和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白头偕老。"
林渊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
他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总说的"情火",此刻胸膛里像烧起团火,烫得他浑身发颤。
那火顺着经脉往上窜,在识海里炸开——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看见第九世初醒时,系统提示"需历九世红尘劫";看见风无痕冷笑说"我让他每一世都忘记你";看见柳诗诗站在轮回道前,用灵魂起誓"我陪他走"......
"诗诗!"他扑过去抱住她,"我想起来了!
每一世你都在等我,可我每一世都忘了......"
柳诗诗的睫毛动了动,嘴角扯出个笑:"现在想起来......就好。"她的手从他颈后滑下来,落在他心口,"阿渊,我冷......"
林渊脱了外袍裹住她,又把自己的脸贴上去。
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流逝,像雪落在手心里,化得越来越快。
老人将古籍塞进他怀里:"去柳家旧宅,那里有护魂阵。"他摸出枚玉佩,和柳诗诗之前给他的"平安"佩是一对,"拿着这个,她撑得住。"
林渊抱起柳诗诗,她轻得像片云。
他转身要走,老人在身后说:"风无痕的封印破了,但他不会罢休。"
"我知道。"林渊咬着牙,"这一世,我不会再逃。"
出镇时,山风卷着残雪灌进领口。
林渊裹紧怀里的人,突然听见山巅传来声冷笑,像淬了毒的刀:"你以为破除封印就赢了?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望去,山巅只余一片雾白。
怀里的柳诗诗动了动,轻声喊:"阿渊......"
"我在。"林渊低头吻她的额头,"我们回家,回柳家旧宅。"他加快脚步,远处的青瓦屋顶在雪雾里若隐若现,隐约能看见门前站着道身影——是小翠娘,诗诗常提起的,旧宅的老仆。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林渊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清醒。
这一次,他要守着他的姑娘,走完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