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话像一颗灼热的石子投入寒潭，惊得五人连呼吸都轻了半拍。
最先有动静的是楚灵儿。
她嘴角还沾着糖渣，原本蜷成毛团的身子“刷”地弹直，桂花糖“啪嗒”掉在案几上，沾了半块糖霜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耳尖红得要滴血：“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尾音发颤，倒像是被雷劈懵的小兽，偏要装成炸毛的模样。
苏媚的银铃本是攥在掌心的，此刻“叮铃”一声坠地。
她垂眸盯着脚边晃动的银饰，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忽然低笑一声，指尖抚过林渊手腕的脉搏——那里跳得比她当年引动万蝶时的蝶群还乱。
“小郎君好大胆子，”她抬眼时眼尾上挑，却比往日多了三分软，“我这把骨头，可禁不起你哄。”
柳诗诗的桃花瓣正从袖中簌簌往下落。
她盯着满地粉白，忽然蹲下身去捡，发顶的桃花簪子歪到耳后，声音闷闷的：“诗诗、诗诗昨天还在想，要是阿渊哥哥只能娶一个人，该多难过……”话没说完，鼻尖先红了，捡起的花瓣又从指缝漏出去，落了满手。
李明月的玉佩在地上滚了半寸，停在林渊脚边。
她望着那枚刻着“明”字的羊脂玉，喉结动了动。
公主向来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指尖轻轻碰了碰玉佩，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你可知，”她声音发涩，“皇室联姻最忌分心？我若应了，便是要与全天下的规矩作对。”
最后是沈清歌。
她的手本被林渊握着，此刻突然抽回，转身往窗外跑。
可刚跑到门槛又踉跄着停住，背对着众人，肩头剧烈起伏。
林渊看见她发间的青竹簪子在抖，像被风吹乱的竹梢。
“我、我去给你倒茶。”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可林渊分明看见，她抬手抹了把脸。
“叮——”
幻世蝶影的触须扫过光阵，心证之阵的纹路突然如蛛网般裂开。
“第五世轮回结束。”它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叹息，“但这只是开始——你们即将面对的，是命格的终局。”
林渊的掌心突然发烫。
他望着五人各异的背影，想起苏媚替他挡妖毒时染黑的指尖，李明月在朝上被谏官弹劾时攥皱的朝服，柳诗诗把药熬成焦炭还硬说“这样更补”的傻笑，楚灵儿躲在房梁上替他藏剑时蹭了满脸灰的模样，沈清歌补了百次的剑穗上歪歪扭扭的针脚。
这些碎片在他心口翻涌，烫得他眼眶发酸。
“情丝具象化——”他低喝一声，指尖掐诀。
五人的情绪如活物般从四周涌来：苏媚的灼热、李明月的隐忍、柳诗诗的纯粹、楚灵儿的雀跃、沈清歌的克制，汇作五色流光，没入他腰间的情丝剑。
剑身嗡鸣震颤，原本素白的剑身上，缓缓浮现出五朵不同颜色的桃花：赤、金、粉、绛、青，每一朵都流转着细碎的光，像被揉碎的星河。
“阿渊哥哥！”柳诗诗第一个扑过来，发间的桃花蹭得他下巴发痒，“这是、这是我们的花吗？”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粉色桃花，剑身竟泛起涟漪，像在回应她的触碰。
楚灵儿不知何时捡回了桂花糖，此刻举着糖凑到林渊眼前，糖渣沾了他鼻尖：“那我这朵绛色的，是不是你欠我的糖葫芦钱？”可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哪里有半分算账的模样。
苏媚弯腰捡起银铃，指尖绕着他的发尾打转：“小郎君这剑，倒是会挑颜色。”她的赤桃花在剑格处灼灼燃烧，“不过——”她忽然凑近他耳畔，“我要这剑，以后只替我斩麻烦。”
李明月弯腰捡起玉佩，却没有立刻戴上。
她望着剑上的金桃花，又望着林渊的眼睛，忽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指：“你说你想娶我们所有人……那你敢不敢，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出来？”她的指甲在他指节上轻轻掐了一下，像在确认什么，“我要八抬大轿，要凤冠霞帔，要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李明月嫁的人，心里装的全是我。”
沈清歌不知何时端了茶回来。
青瓷盏里的茶雾模糊了她的脸，可林渊看见她眼尾的水光。
她把茶盏塞到他手里，指尖悄悄勾住他的尾指——像极了从前他受伤时，她偷偷在他药碗底压的蜜饯。
“我、我不要大张旗鼓的，”她低头盯着茶盏里的倒影，“只要……只要你冬天烤火时，记得给我留半块暖炉。”
林渊望着她们，喉结动了动。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剑上的五朵桃花同时亮了起来，映得众人的脸都染了彩光。
“我林渊，此生所求，不过是与你们共度春秋。”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像重锤敲在人心上，“若天地不容，我便逆了这天；若世人非议，我便踏碎流言。”他抬头看向崩塌的光阵，云层翻涌处，隐约能看见命格之门的轮廓，“命格使者，准备好迎接我的怒火了吗？”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划过一道紫电。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云端之上，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那人着月白广袖，腰间悬着刻满星纹的玉牌——正是命格使者风无痕。
可这一次，他身侧还立着另一人。
那人裹在玄色斗篷里，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冷光，像淬了毒的刀刃。
“林渊，你以为你能掌控情之本源？”斗篷下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你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环。”他抬手指向林渊腰间的情丝剑，“这五段羁绊，早就在三百年前，被我种进了轮回里。”
风无痕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望着那道身影，声音发颤：“你、你不是已经……”
“嘘——”斗篷人轻笑一声，“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渊感觉掌心的情丝剑在发烫。
五朵桃花的光芒突然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他再睁眼时，云端那两道身影已消失不见，只剩风无痕的声音飘下来：“小心……他是……”
话音戛然而止。
“阿渊哥哥？”柳诗诗拽了拽他的衣袖，“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林渊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握紧了手中的剑。
剑上的五朵桃花正在他掌心发烫，像五颗跳动的心脏。
他低头看向围在身边的五人：楚灵儿还在给他擦鼻尖的糖渣，苏媚歪头看他的剑，李明月悄悄把玉佩系回他腰间，沈清歌往他手里塞了颗蜜饯，柳诗诗正踮脚替他理乱了的发梢。
“不管他是谁，”林渊轻声说，指尖抚过剑上的桃花，“我都会护好你们。”
远处，命格之门的红光再次亮起。
这一次，门纹里的金色符文不再扭曲，反而凝出一行小字：终局之战，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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