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得更低，云层里渗出暗红色光丝，像血线般垂落，沾在楚灵儿发间的糖渣上，把那点甜意都染得发腥。
林渊正替柳诗诗理乱发梢的手突然顿住——他听见了笑声，像碎冰在瓷碗里滚动，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公子好雅兴。"
风无痕的身影从血线里浮出来，月白广袖沾着暗纹，腰间星纹玉牌泛着冷光。
但这回他背后不是空荡荡的云，是密密麻麻的金线，细得像蜘蛛丝，却根根扎进五女后颈。
苏媚的眼尾本还勾着笑，此刻突然凝固成冰；李明月刚系好的玉佩"当啷"坠地，她望着林渊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柳诗诗踮起的脚尖"啪"地落回地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楚灵儿手里的帕子"刷"地掉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连向来最沉稳的沈清歌，都攥着蜜饯的手发颤，蜜饯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痕。
林渊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看见那些金线在五女魂魄上勒出的痕迹，像蛇信子似的舔着她们的识海。"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发哑，情丝剑在掌心发烫，五朵桃花的光被血线绞得支离破碎。
"做了什么？"风无痕指尖轻弹，一根金线突然绷直，缠住苏媚的手腕。
妖姬的唇色瞬间褪成白纸，她缓缓抬起手，指甲尖泛着冷光，直刺林渊咽喉，"她们爱你？
不过是我在轮回里种的蛊。
这一世，我让蛊虫啃了她们的心。"
苏媚的指甲擦着林渊耳垂划过，带起一道血珠。
林渊却没躲，他盯着苏媚空洞的眼睛，看见里面有团幽蓝的火在挣扎——那是她的神魂在烧。"你骗我。"他伸手攥住苏媚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金线渗进去，"真心不会被烧干净。"
"痴儿。"风无痕袖中飞出只半透明的蝶，翅膀上缀着星砂，"这是终极幻境，由命格之力凝结。
破局要五人同心信你，若有一人不信——"蝶翼轻颤，苏媚的指甲又往前送了半寸，"幻境永固，她们的魂魄就永远困在这副躯壳里，用你的脸当靶子。"
林渊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望着李明月，她正握着腰间的匕首，指节发白；柳诗诗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还是举起了手里的糖葫芦——那是方才他买给她的，现在成了刺向他心口的武器。
楚灵儿的帕子不知何时被她捡了起来，正缠在手上当绳套，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脖颈；沈清歌的蜜饯早被捏成了浆，她沾着蜜浆的手按在他心口，像是要挖出什么。
"你们听得到吗？"林渊闭了闭眼，情丝剑的桃花纹突然亮起，他咬破舌尖，鲜血滴在剑刃上，"我是林渊，是冬天给你们留暖炉的林渊，是被楚灵儿拿辣椒粉泡脚还说'这火不是双修之火'的林渊，是给苏媚戴项链时手发抖的林渊，是被柳诗诗问'晚上是不是吃饭'呛到的林渊，是李明月说'留半块暖炉'时心跳得要撞破胸膛的林渊。"
苏媚的指甲突然钝了。
她望着林渊脸上的血珠，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小...小郎君？"金线在她腕间绷得笔直，勒出红痕，可她的手指却慢慢蜷起来，轻轻碰了碰林渊的脸，"你、你脖子上的红印，是我咬的..."
林渊眼眶发热。
他抓住苏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多快，你记得吗？
我们在忘川边躲追兵，你说'公子的心跳比追兵的马蹄还响'。"
苏媚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我记得...我记得你说'那是因为怀里抱着个妖精'..."金线"啪"地断裂一根，她扑进林渊怀里，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我信你，我信你！"
李明月的匕首"当啷"落地。
她望着林渊发间被柳诗诗理乱的碎发，突然笑了一声："笨死了，发梢都翘成鸟窝。"她伸手替他抚平，指尖在他耳后停留，"那年上元夜，你说'公主的眼睛比花灯还亮'，现在...现在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因为怕。"林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眼睛上，"怕再也看不见你骂我笨。"
柳诗诗的糖葫芦掉在地上。
她盯着林渊鼻尖没擦干净的糖渣——那是楚灵儿刚才抹的，突然"哇"地哭出来："阿渊哥哥的糖渣还在！
你说过...说过只有我能给你擦糖渣的！"她扑过去用袖子蹭他的脸，"我信你我信你，你别不要我！"
楚灵儿的绳套松了。
她望着林渊被苏媚抓出的血痕，突然掏出帕子给他擦："笨蛋，被女人抓成这样，传出去要被师姐笑的。"她的手指在他伤口上轻轻碰了碰，"上次用辣椒粉泡脚，你跳起来喊'这不是双修之火'...现在这火，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林渊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比任何双修之火都真。"
沈清歌的手从他心口移开。
她望着掌心的蜜浆，突然笑出酒窝："这颗蜜饯，是我偷偷藏的。"她把沾着蜜浆的手按在他手背，"那年在绣坊，你说'清歌的手比绣线还软'...现在，这双手还是信你的。"
五根金线同时断裂的声音，像琴弦崩断般清脆。
风无痕的脸瞬间白得像纸，他盯着自己掌心乱窜的命格丝线，声音发颤："不可能...三百年了，从没有人能让五人同时觉醒..."
林渊揽着五女后退半步。
苏媚的眼泪浸透他衣襟，李明月的手指还勾着他的发，柳诗诗的哭嗝儿喷在他颈侧，楚灵儿的帕子还攥在他手里，沈清歌的蜜浆在他手背凝成甜腻的壳。
他望着风无痕，情丝剑上的五朵桃花突然同时绽放，花瓣上流转着五种不同的光——苏媚的妖异紫，李明月的宫墙红，柳诗诗的青梅青，楚灵儿的樱草黄，沈清歌的月白。
"因为她们爱我，不是因为命格。"林渊举起剑，五道光在剑刃上交织成网，"而我...爱她们胜过这天地间所有命格。"
风无痕的命格丝线突然疯狂扭动，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林渊感觉掌心的剑在发烫，不是灼痛，是温暖，像五双手同时按在他心口。
他望着五女眼中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明白幻世蝶影说的"真情可破万法"是什么——不是他一个人的情，是六颗心撞在一起，溅出的火星。
云层里的血线开始消退，命格之门的红光却更盛了。
情丝剑上的桃花瓣突然簌簌飘落，每片花瓣都裹着一缕光，缠在五女手腕上，像极了定情的红绳。
林渊望着那些光，喉结动了动——他听见了，五颗心的跳动声，正顺着花瓣里的光，往剑刃里涌。
"准备好。"他低声对怀里的人说，"等下...可能有点烫。"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