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策的声音裹着风雪撞进禁地时,林渊正望着龙瞳里翻涌的金芒。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与符印灼烧掌心的节奏重合——这不是慌乱,是筹谋多日的棋终于落子的震颤。
“林渊,束手就擒吧!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逃脱天罚?”赵天策的身影冲破结界光雾,玄色官袍沾着碎冰,腰间天罚令牌泛着冷铁的光。
他身后三十余密探呈雁阵散开,手中破阵锥的寒芒刺破雪幕,连空气都被搅得发出呜咽。
林渊突然笑了。
他望着赵天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扫过那些举着法器的密探——他们靴底的冰渣还挂着禁地外围的霜,显然是连夜急行军追来的。
这正是他要的“火候”。
逆命法阵需要外界的天命之力作为引信,而天罚司带着“替天行道”的因果杀来,再合适不过。
“你还不知道吧?”林渊松开攥紧符印的手,任由符纸在龙息里翻卷出赤金纹路,“这禁地,是我请你们来的。”他抬手挥向空中,指尖划过的轨迹亮起幽蓝光痕——那是三日前趁众人疗伤时,用逆鳞血画在禁地利刃草叶上的阵纹。
法阵启动的瞬间,整座山谷发出闷响。
李明月最先感知到变化,她持着从林渊那里接过的副印,站在正东阵眼位置,袖中剑的嗡鸣突然转作清越的龙吟。
“以月为引,镇!”她咬破指尖,血珠落在符印中央,原本淡青色的符纸立刻涨成满月形状,月光顺着她的手臂灌入地下,将松动的阵基重新钉死。
那血珠滴落的刹那,她指尖一麻,仿佛有千万根银针顺血脉游走,而耳边风声骤然拉长,竟似龙吟自远古传来。
苏媚的红绳突然从林渊腰间滑落,却没有如往常般缠回她腕间,反而化作千万缕红丝飘向四方。
她倚着身后的古松轻笑,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小郎君,你说我们会死吗?”
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一截雪色小腿,可她的目光却紧盯着林渊发白的唇——方才与巨龙共鸣时,他偷偷咽下了一口血。
她指尖触到一缕红丝,竟如活蛇般微颤,带着温热的脉动,仿佛连通着某种沉睡的意志。
林渊转头看向她,喉结动了动。
他想说“不会”,想说“我早算好了所有变数”,可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他用力抿住唇,伸手抓住苏媚飘到面前的红绳,指尖微微发颤:“不会,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回响。
柳诗诗原本攥着暖炉的手突然收紧,炭灰簌簌落在雪地上,却没人注意——她的清灵诀正化作淡绿光网,将试图逃离的天罚密探牢牢罩住。
那密探是方才混在人群里的,此刻正扒拉着光网边缘,指甲缝里渗出血来:“让我走!
我什么都没看见——”
“别急着走啊。”柳诗诗歪头,发间的玉簪碰响,清脆如冰铃。
“还没问你呢,是谁让你监视我们的?”她说话时,暖炉里的炭突然烧得更旺,光网里的温度骤升,密探额角的汗瞬间成串往下掉,蒸腾出细白水雾,混着焦糊的血腥气。
楚灵儿不知何时绕到了密探身后。
她短刃在指尖转出银弧,另一只手却掏出个雕着蝴蝶的檀木盒子。
“要玩个游戏吗?”她凑近密探耳畔,声音甜得像蜜,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耳廓,“这盒子里装着我新制的机关虫,会从耳朵爬进去哦——”
她突然转动盒盖,里面传来细碎的咔嗒声,像是无数细足在金属腔体内爬行,密探的瞳孔猛地收缩。
密探的脸瞬间白得像雪。
他望着楚灵儿眼里跳动的促狭光,又瞥见柳诗诗光网里渐浓的绿意——那是清灵诀即将催发的麻痹术。
喉结动了三动,终于哭丧着开口:“是...是观星司的周老大人!
他说林公子命格太硬,会克死皇室龙气,所以让我们...”
“够了。”林渊的声音突然拔高。
他抬头望向天际,原本被雪幕遮住的星子正一颗颗碎裂——那是逆命法阵在屏蔽天道感应。
巨龙的低吼从法阵中央传来,金芒化作流光钻进符印,林渊感觉有热流顺着血管窜遍全身,连之前反噬的暗伤都在愈合。
可就在这暖流奔涌之际,他心口忽地一抽,像有根烧红的针在心脏上轻轻一刺,他眉心微蹙,却只将手背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压下喉间的腥甜。
“既然你们选择了逆命之路,那就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巨龙的声音震得积雪簌簌落下,它庞大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枚龙鳞模样的光印,嵌进法阵核心。
林渊掌心的符印突然变得温热,不再灼烧,反而像贴着块暖玉——那是传承的认可。
幻世蝶影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带着千年的沧桑:“恭喜你,林渊,你已掌握初步的‘逆命之力’。”
林渊望着被法阵笼罩的禁地,雪停了,风也静了。
他能清晰感知到,原本缠在众人命格里的红线正被一一扯断。
李明月的命格里不再有“克夫”的阴云,苏媚的“情劫”化作了绕指柔,柳诗诗的“天煞孤星”碎成了漫天星屑,连楚灵儿那团乱麻般的“变数”,都理出了清晰的脉络。
“风无痕。”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扬起一抹冷硬的笑,“该轮到我来找你了。”
可就在众人松了口气时,林渊突然踉跄半步。
他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一丝血。
逆鳞之力在体内翻涌,像有把火在啃噬心脏——那是强行融合巨龙力量的反噬,比他预想的来得更早,也更猛。
李明月最先察觉他的异样。
她收了符印,快步走到他身边,指尖悬在他胸口三寸处,声音发颤:“怎么了?”
林渊摇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得像没事人:“没事,就是...有点累。”他望着众人担忧的眼神,突然伸手将李明月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又揉了揉楚灵儿的发顶,最后握住苏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值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逆鳞在胸腔里跳动的频率,已经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