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睫毛颤了颤。
掌心那枚情丝命核的温度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指腹发疼。
圣女消散前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带着三分叹息七分笃定,像极了前世他蹲在巷口吃泡面时,隔壁阿婆掀开竹帘喊他进屋喝热汤的语调。
他刚要低头细瞧命核里那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胸口突然传来锥心刺痛——仿佛有把无形的刀正绞着他的经脉,每一下抽痛都扯动着五缕情丝,在体内掀起惊涛骇浪。
"咳!"他踉跄着跪下去,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粉紫色的光雾从他七窍中溢出,像被风吹散的绸带,转瞬便裹住整片天空。
李明月最先反应过来,伸手要扶他,却见她指尖刚碰到他后背,那光雾竟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在她雪缎般的袖口晕开一片暧昧的桃色。
"阿渊!"楚灵儿的银铃突然炸响。
小师妹踮着脚扒着他的肩膀,发间的玉簪被气浪震得歪向一边,"你看山下——"
林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呼吸陡然一滞。
青云宗与苍梧派的山门前,向来剑拔弩张的两派弟子正抱作一团。
苍梧派大弟子攥着青云宗外门少女的手,耳尖红得滴血:"我...我昨日在演武场见你挥剑,发尾扫过护心镜的样子,比我养的火灵鸟还好看!"少女的剑"当啷"落地,眼眶泛红:"我...我也觉得你前日骂我笨的时候,喉结动的样子..."
更远处传来喧嚣。
李明月的耳力最是敏锐,她突然拧紧眉头:"宫城方向有动静。"话音未落,便见一队御林军举着"清君侧"的旗子从朱雀门冲出来,为首的将军却不是叛贼,而是李明月最信任的左卫统领——此刻那汉子正握着敌方细作的手,眼含热泪:"你说要取我项上人头,可你昨日替我挡了刺客那刀...我这命,给你了。"
柳诗诗的白莲剑"嗡"地轻鸣。
小剑仙攥着他的衣袖,发间的白玉兰都在发抖:"师兄,方才路过药庐,张师叔拉着他最恨的王药师说要结为金兰...这、这是怎么了?"
"情丝真身失控了。"苏媚的软剑还沾着萧若雪的血,此刻却垂在身侧,妖冶的眉峰紧拧成结,"你体内的情丝之力溢出,搅乱了天地间的情缘线。
恩爱变仇怨,恨念成痴缠,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勾起最深处的执念。"
林渊咬着牙撑住地面,指节泛白。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情丝正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白芷的冷、李明月的傲、楚灵儿的跳脱、苏媚的媚、柳诗诗的纯,还有圣女残留的冰魄似的凉,此刻全混作一团,在他识海翻涌。
前世作为舔狗时被无视的酸涩,穿越后被误解的委屈,还有这些日子与她们同生共死攒下的温暖,通通被扯成碎片,在意识里横冲直撞。
"必须止住这乱象。"李明月突然抽剑斩落缠上林渊脖颈的一缕粉光,剑刃嗡鸣如雷,"你这股力量,连自己都快压制不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紧绷,眼尾的红痣因急火泛得更艳,"再这么下去,整个东域都会变成...变成痴男怨女的牢笼。"
林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腥甜。
他望着五张满是担忧的脸,突然想起前世挤地铁时,手机屏保上那句"生活再难,总有人等你回家"。
此刻她们的发梢沾着硝烟,衣裳染着血渍,却仍像五道光,穿透他体内翻涌的混沌。
"灵儿,去机关阁。"他抓住楚灵儿的手腕,将半块刻着阵纹的玉牌塞进她掌心,"情律罗盘能镇住情缘乱流,你用我的血启阵——记住,要逆时针转三圈。"楚灵儿的银铃叮叮作响,她用力点头,发间歪掉的玉簪被她随手拔了,"知道啦!
要是罗盘炸了,我就用银鞭抽它屁股!"话音未落,人已踩着青竹枝掠向山巅。
"苏媚。"林渊转向红尘剑姬,后者正用帕子替他擦嘴角的血,指腹的薄茧蹭得他发痒,"王宫的龙气能压邪祟,你去见父皇——"苏媚突然轻笑,指尖点住他的唇:"小郎君忘了?
我扮过三次宫妃,哄老皇帝开心最拿手。"她抛了抛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他去年送的桂花蜜,"等我回来,要听你说'苏姐姐辛苦了'。"
柳诗诗突然拽他的衣角:"那我呢?"小剑仙的眼睛像浸在晨露里的葡萄,"我、我可以帮上忙的!"林渊摸了摸她发间的玉兰,想起她昨日替他熬药时,把糖罐打翻在药炉里的傻样:"诗诗和明月去太学府。
那些读书人的执念最盛,你用白莲心诀安抚他们的心神——"
"阿渊。"李明月突然按住他的手。
公主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磨出的茧,此刻却暖得惊人,"你呢?"
林渊望着掌心的情丝命核,那团光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像在应和他擂鼓般的心跳。
他想起圣女消散前说"你不是一个人",想起方才五缕情丝在体内翻涌时,每一缕都裹着温度——那不是束缚,是支撑。
"我要找封印情丝的法子。"他扯出个带血的笑,"这命核里藏着答案,我能感觉到。"
话音刚落,山风突然卷起腥气。
萧若雪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从雾里刺出来:"林公子倒是会安排。
可惜——"
一道黑影破雾而来。
是白芷。
她的裙裾沾着幽冥的鬼火,眼中燃着林渊从未见过的黑焰,曾经温柔的脸此刻扭曲如厉鬼:"你不愿掌控情丝?
那就由我来!"
林渊甚至来不及反应。
白芷的掌风裹着千年怨气,直取他心口。
李明月的剑刚要出鞘,却被萧若雪的袖箭缠住;苏媚的软剑刺向白芷后心,却被黑雾弹开;楚灵儿的银鞭还差三寸才够到,柳诗诗的清心咒刚念半句——
"叮!"
清脆的金铁交鸣。
林渊胸口泛起幽蓝光芒,那是他穿越时自带的逆鳞之力,此刻正化作龙形光纹,将白芷的掌劲生生挡下。
白芷被震得倒退三步,嘴角溢出黑血,眼中的恨意却更浓:"逆鳞...原来你早有准备!"
林渊借着这空隙踉跄站起。
他望着白芷,突然想起前世雪夜,她替他捂手炉时说"等春天,我们去看桃花"的模样。
此刻那缕记忆却被情丝扯得支离破碎,混着她此刻的怨毒,在他脑中炸成刺。
"我不是你们的棋子。"他的声音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不是命格的奴隶,不是情丝的容器...我是林渊。"
情丝真身突然从他背后浮现。
五缕光带比之前更盛,却多了几分狂躁,像被激怒的兽,张牙舞爪要撕碎一切。
林渊只觉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他听见李明月喊他的名字,楚灵儿的银铃急得乱响,苏媚骂了句"该死的",柳诗诗哭着要扑过来——
"想活命,就学会驾驭它,而不是让它驾驭你。"
熟悉的声音从命核里传来。
林渊低头,看见那枚粉白的珠子正发出温暖的光,里面的茉莉香突然变得清晰,像极了圣女颈间那串茉莉香珠的味道。
他的指尖刚碰到命核,便被吸进一片混沌。
恍惚中,他看见无数情丝缠绕成茧,而茧的中心,有个身影背对着他,抬手招了招。
"阿渊!"
李明月的呼声被隔绝在茧外。
林渊望着那道身影,突然笑了。
他抬起手,朝着那团光走了过去。
山风卷起梅香,裹着粉紫色的情丝,在他身周盘旋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