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袖中命格系统的震颤愈发清晰,像是有只幼兽在经脉里拱动。
苏媚扶着他的手还未松开,指腹能触到他腕间跳动的脉息,比寻常快了三分——这是力量觉醒的征兆。
柳诗诗攥着他衣角的手指微微发颤,桂花糕的甜香混着晨露沾在他衣料上,倒比幻境里的虚浮记忆更真实。
"你笑得好欠揍。"一道带着清冽竹香的风掠过耳畔,楚灵儿不知何时绕到他面前,指尖精准捏住他左脸的软肉。
她发间银铃轻响,杏眼里闪着捉狭的光,"是不是又偷偷成长了?"
林渊没躲,任她捏得脸颊发疼。
这种带着侵略性的亲昵,比前世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更让他安心。
他望着楚灵儿翘起的发尾,忽然叹了口气:"我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早点明白'舔没用,得自己发光',或许就不会失去那么多人。"
他话音未落,腕间染血丝线突然绷直。
那是心锁解后新浮现的纹路,此刻泛着淡金光泽,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竹林深处走。
苏媚挑眉松开手,柳诗诗踮脚去够丝线,被楚灵儿一把捞进怀里:"小笨蛋,这是命格里的宝贝,碰坏了渊哥哥要心疼的。"
竹林的凉意裹着松针气息涌来。
林渊刚跨过青石板,眼前景物骤变——他又回到了前世的相府后院。
残阳把青砖染成血色,他怀里的少女浑身是血。
那是他的贴身侍女阿桃,半月前为他挡了刺客的刀。
此刻她的指尖正轻轻揪着他的衣襟,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公子...记得阿桃的名字吗?"
林渊的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前世的他站在这里,攥着阿桃逐渐冷去的手,明明心脏疼得要裂开,却硬是扯出个笑:"怎么会不记得?
阿桃最会做糖蒸酥酪,厨房的蜜罐子总被你藏在第三层...""
"骗子。"幻境里的阿桃突然笑了,血从她嘴角渗出来,"你那时眼里只有小姐的帕子,连我替你挡刀时,都在问'小姐有没有受惊'。"
林渊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他能看见自己前世的影子——那个缩在角落、连眼泪都要憋回去的舔狗,正站在五步外,手里攥着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帕子上的金线刺得他眼睛生疼,像根针戳进记忆里。
"我记得..."他哑着嗓子,手指抚过阿桃染血的脸,"我记得你生辰那天,偷偷给我留了半块枣泥糕;记得我发高热时,你在廊下守了三天三夜;记得你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去年随意说'好看'的绢花..."
幻境突然变得冰冷。
原本缠在阿桃尸身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林渊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他的手腕、脚踝都被锁上了同样的黑链——这是第二把心锁的幻境,比第一把更狠。
"靠蛮力就能破锁?
蠢货。"心锁守灵的声音像碎冰砸在石板上,它的身影从黑雾里浮出来,青面獠牙的脸上挂着阴阳怪气的笑,"这把锁认的是真心眼泪,不是演技。"
林渊猛地抬头,嘴角突然溢出鲜血。
他方才试图用刚觉醒的情丝封印强行冲击锁链,却被反震得经脉翻涌。
前世那个"不能哭,哭了就不可爱"的念头还在脑子里盘旋,他抹了把血,怒吼:"你以为我没哭过?!"
"我哭着求前女友别分手,哭着给上司赔罪,哭着在阿桃灵前跪了整夜——可那些眼泪有什么用?"他的声音发颤,"它们换不回阿桃的命,换不回尊严,换不回...被我自己踩进泥里的骄傲。"
"小子,我当年也是哭崩的第二锁。"
苍老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幻境深处传来。
林渊转头,见一位白须老者的残影浮在竹影里。
老者穿着褪色的玄色道袍,腰间挂着串铜铃,每说一个字,铜铃便叮铃作响,"这锁不是要你哭天抢地,是要你把心掏出来,让眼泪浸透每道缝。"
他抬手甩出一本破旧手札。
手札落在林渊脚边,封皮上"解心录"三个大字已被磨得模糊。
林渊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斑驳,赫然是前代命主写给亡妻的悼词:"你走的那晚,我在灵前哭了三天,哭到连茶盏都端不稳。
老仆说我疯了,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哭你死了,是哭我到你死了才学会怎么活。"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沾着眼泪写的。
林渊的手指抚过"学会怎么活"那几个字,突然想起方才解第一把锁时,守灵说他"从想让人爱,进化到值得被爱"。
原来所谓"值得",从来不是靠讨好,而是敢把最痛的伤口摊开,让阳光晒进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
阿桃的体温、柳诗诗的甜糕、楚灵儿捏他脸时的力道、苏媚扶他时掌心的温度...这些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像潮水般漫过他的心脏。
前世那个总在讨好的自己,终于在这潮水里彻底融化。
"阿桃。"他睁开眼,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我现在学会了。
我会替你看遍这盛世,会把你藏在我心里最软的地方,会活得很骄傲——像你当初希望的那样。"
他的声音里没有哽咽,只有平静的、带着温度的怀念。
幻境里的锁链突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第一截锁片掉在他脚边,接着是第二截、第三截...黑链碎成金粉,飘起来时裹住了阿桃的身影,将她染成温柔的金色。
"你死了,我才学会怎么活。"林渊轻声念出悼词的最后一句,抬手接住一片金粉。
金粉落在他掌心里,化成颗极小的珍珠,"看来这届心锁不行,得拿眼泪泡一泡才灵。"
心锁守灵的青面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底下白玉般的面容。
它哼了一声,声音却软了下来:"算你聪明。"说完便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了林渊袖中。
幻境开始崩塌。
阿桃的身影朝他笑了笑,转身走进金粉里。
前世的自己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终于缓缓松开了手里的帕子——那帕子也化作了金粉。
林渊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命格系统不再震颤,反而像团暖融融的火,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
腕间的丝线变得更亮了,还多了道浅粉的纹路,像是用桃花汁染的。
走出竹林时,晨雾已经散了。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肩头,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了摸脸,发现眼泪已经干了,可眼角还留着点湿润的温度——那不是悲伤的泪,是终于和过去和解的、轻松的泪。
"渊哥哥!"
柳诗诗的声音从林外传来。
林渊抬头,见苏媚正站在竹林入口处,逆光的身影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她抱臂望着他,眼尾的朱砂痣在阳光下亮得像团火,嘴角却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林渊整理了下衣襟,迎着光走过去。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都鲜活。
这一次,他不用再等谁来爱他——他自己,已经足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