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渊在帐中醒了。
玄音子的残影仍被情丝网困在角落,半透明的轮廓随着他的呼吸轻颤。
林渊伸手摸向腰间,染血丝线还缠着他的手腕,尾端的倒刺在皮肤压出淡红痕迹——像道未愈的旧伤。
他盯着那残影,喉结动了动:“你说你是来帮我的……可你连眼泪都不会流。”
话音刚落,黑鳞魂体突然剧烈扭曲,原本清俊的面容裂开蛛网状的裂痕,发出尖啸。
“它怕的不是你变强,是你开始懂了。”
心锁守灵不知何时立在帐外,铜铃在晨风中轻响。
它的面容仍如古玉般冷硬,眼底却浮起几分兴致,“被执念困住的,从来不是锁,是执锁的人。”
林渊起身时,苏媚的手从他腰侧滑开。
她倚着锦被坐起,发丝垂落如墨,眼尾的朱砂痣随着挑眉动作轻颤:“昨夜你说梦话了。”
“嗯?”林渊系着腰带的手顿住。
“三个名字。”苏媚指尖绕着发梢,声音甜得像浸了蜜,“楚灵儿,柳诗诗……还有一个,我没听过。”她忽然倾身,温热的吐息拂过他耳垂,“小郎君藏得深啊。”
林渊被她逗得低笑,替她理了理滑落的衣襟:“前世的事了。”他望向帐外透进的晨光,喉间泛起一丝涩意,“我甩过的女人。”
苏媚的指尖在他手腕上点了点:“哦?那你现在还怕她?”
“怕什么?”林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丝线传来,“怕她骂我当年是舔狗?”
帐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
柳诗诗举着半块桂花糕探进头,发间的绒花歪到耳后:“渊哥哥要出门呀?我、我帮你带了早饭!”她的目光扫过苏媚搭在林渊腰上的手,又迅速挪开,耳尖泛红,“我、我在外面等!”
“诗诗这孩子,连吃醋都吃得这么可爱。”苏媚轻笑,指尖戳了戳林渊心口,“走吧,你的小跟屁虫在催了。”
染血丝线在林渊掌心轻轻蠕动,像在指引方向。
三人穿过营地时,守灵已等在路口,腰间铜铃比昨夜更亮些:“第五把锁在落魂谷。”它瞥了眼柳诗诗攥着的桂花糕,“但第一把锁的线索,在谷口枯井。”
“第一把锁?”林渊脚步微顿。
守灵没再解释,化作一缕轻烟钻进他袖中。
落魂谷的晨雾沾在衣襟上,潮得人发闷。
柳诗诗蹦跳着走在前面,发辫上的银铃和守灵的铜铃应和着,倒像串不成调的曲子。
苏媚贴着林渊走,指尖不时擦过他手腕的丝线,似在确认什么。
“到了。”林渊停在一处断墙前。
枯井被青藤缠住半壁,井沿生满青苔,泛着腥气的水雾从井底漫上来。
染血丝线突然绷直,“嗤”地扎进井壁,黑雾顺着线尾涌出,裹住林渊的脚踝。
“渊哥哥!”柳诗诗扑过来要拉他,却被黑雾弹开,撞进苏媚怀里。
苏媚搂着她后退两步,指尖凝聚红雾,却见黑雾里的林渊冲她们摇头:“守灵说的,这是幻境。”
话音未落,林渊眼前的景象骤变。
他站在现代的公寓里。
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茶几上堆着未拆的外卖盒,前女友站在玄关,眼眶通红:“你根本不懂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次吵架都是我低头,我病了你来送药还要看手机回消息,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林渊望着她,记忆突然清晰得刺痛。
前世的自己缩在沙发里,攥着手机的手发颤——那时他在回女神的朋友圈,生怕晚了一秒。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错了”,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不是不懂。”
这一世的林渊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记忆里的自己沉稳许多,“是我那时只想舔你,忘了自己是谁。”
幻境里的前女友愣住。
她身后的墙上,原本缠着两人合照的锁链突然发出“咔”的轻响,锈迹簌簌掉落。
“渊哥哥?”
熟悉的软萌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渊转头,见柳诗诗站在幻境边缘,正踮脚扒着“墙”往里看,发间绒花沾了幻境里的灰,“你怎么和这个姐姐吵架呀?她眼睛红得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幻境里的前女友猛地转头,表情从愤怒转为错愕——她看不见柳诗诗,只觉一阵风拂过耳畔。
“她怎么比我还爱演?”柳诗诗歪头,“上次我装哭要糖葫芦,被阿娘一眼看穿了。”她从怀里摸出半块桂花糕,“要吃吗?甜的,吃了就不哭啦。”
林渊望着她,忽然笑出声。
他走向幻境里的前女友,在对方后退时轻轻抱住她。
记忆里那个只会低头道歉的自己,此刻在他心里碎成了星子:“谢谢你当年甩我。”他说,“不然我不会穿越,不会遇见为我留灯的楚灵儿,不会有总把甜糕塞给我的诗诗,不会有……”他顿了顿,望向幻境边缘的苏媚——她正抱着胳膊笑,眼尾的朱砂痣像团跳动的火,“不会有愿意陪我闯这乱世的她们。”
幻境轰然破碎。
林渊踉跄两步,被苏媚稳稳扶住。
柳诗诗扑过来攥住他的衣角,桂花糕的甜香混着晨雾钻进鼻腔。
他抬头,见枯井井壁上的锁链正片片崩裂,碎成金粉落进井底。
“第一把锁,锁的根本不是遗憾。”林渊摸向手腕的丝线,倒刺不知何时已变得圆润,“是我不敢承认——我曾经是个舔狗。”
守灵的声音从他袖中响起,难得带了丝温和:“恭喜。你终于从‘想让人爱’,进化到‘值得被爱’。”
话音刚落,林渊突然捂住心口。
一道热流从丹田升起,像有什么古老的器物在体内苏醒,嗡鸣震颤着传遍四肢百骸。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层,那里有雷光在云底游走,像在催促什么。
苏媚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挑眉:“又要搞什么大动静?”
“大概是……”林渊望着她,又看向柳诗诗期待的眼睛,唇角扬起,“新的锁,在等我拆了。”
井中最后一片锁片坠入黑雾时,林渊袖中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知道,那是命格系统在苏醒——带着他新的、更滚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