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雨落在苏媚垂落的发梢上，像给那缕墨色青丝串了串碎钻。
她指尖沾着林渊脸颊上的血，本想替他擦净，却在触及伤口时顿住——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还在渗血，染红了她绣着缠枝莲的袖口。"疼不疼？"她声音轻得像飘在镜湖面上的桃花瓣，眼尾却洇开薄红，是强压着的心疼。
林渊抬头看她，嘴角还挂着血沫的笑倒显得更鲜活："当年被楚灵儿推进冰潭冻得发抖，你给我捂手的时候，我也没喊疼。"他刚要去牵她沾血的手，身侧突然传来细碎的抽气声。
柳诗诗的发带被风卷得乱飞，她仰着头，小拇指还勾着半开的药囊——里面装着的酸梅糖不知何时掉了两颗在地上。"渊哥哥......"她的声音发颤，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天上的云，还在走回头路。"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原本飘向天际的光雨突然顿住，最前排的光点像被无形的线拽着，开始逆向飘落。
镜湖中心的涟漪竟倒着缩回，水面重新聚成完整的圆，连林渊方才溅落的血珠都逆流回他胸口的伤口——那道本应狰狞的伤痕，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灵儿！"苏媚突然拽住要往前冲的楚灵儿，后者的绣鞋尖已经沾到了湖水。
楚灵儿却笑了，指尖在空气中划出银亮的弧线——那是她用灵气凝成的探路符。"看！"她指向湖面，林渊的倒影正抬手摸脸，可现实中的林渊明明还保持着牵苏媚手的姿势。"倒影比本尊慢了半拍，这里的'时间'是缝补过的。"她转身时发间的玉铃铛叮铃作响，"我们以为破了幻境，其实是进了更深的一层梦。"
苏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重新凝实的镜湖对岸，方才李明月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迷雾。"所以刚才那场对决，也是假的？"她的声音里裹着冰碴，可指尖却悄悄勾住林渊的衣摆——这个动作太轻，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林渊没说话。
他低头盯着掌心的血，那抹红还带着体温，混着他方才舔去的咸腥。
他突然把指尖塞进嘴里，舌尖抵着伤口轻轻一吮——疼，钻心的疼。"血是热的，痛是真的。"他抬眼时眸中燃着星火，"那就不是全假。"
话音未落，湖面腾起白雾。
迷宫引路者从雾里走出来，银铃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光。
他的白袍依旧一尘不染，连方才林渊击碎第七心锁时溅上的金粉都不见了。"恭喜你通过七锁试炼，如今你是真正的命主。"他抬手时，掌心浮起半透明的光团，"只需交出共鸣核心，便可回归现实世界。"
"哪个现实？"林渊往前走了半步，影子恰好罩住引路者的脚面。
他的声音沉下来，像压着块石头，"我穿越前的世界？
还是原主没死的世界？"
引路者的睫毛颤了颤。
他望着林渊身后的苏媚、柳诗诗、楚灵儿，又低头看自己泛着冷光的手掌——那上面没有任何温度，连影子都是淡的。"自然是......你记忆中最渴望的那个。"
"渴望的？"楚灵儿突然拽住林渊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扯断线头。
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发现了猎物的小狐狸，"他说的是'你渴望的'，不是'真实的'！"
柳诗诗突然捂住嘴。
她的通灵之眼在眼眶里转着金芒，额角渗出细汗——那是强行窥视命格时的反噬。"渊哥哥......"她踉跄着扶住林渊肩膀，"我看见你背后有好多断了的线，每条线都连着一个'结局'。"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有的线里你和公主在御花园种梅树，有的线里你在寒潭边钓鱼，还有一条线......"她突然顿住，眼泪啪嗒砸在林渊手背，"还有一条线里，你没穿越，在出租屋里吃泡面，手机屏幕亮着，上面写着'舔狗穿越后，全天下美人都想嫁我'。"
林渊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方才幻影碎裂时漏出的记忆：苏媚哭时他递的帕子是皱的，柳诗诗塞的酸梅糖沾着她的口水，楚灵儿藏的枯叶标本边缘发了黄——原来那些被幻影视为"杂质"的东西，才是真实的锚点。
"这不是试炼结束。"他的声音突然低哑，像被砂纸磨过，"这是命格在逼我选一个'完美人生'当牢笼。"
苏媚猛地抬头。
她终于明白为何方才的光雨会倒流——因为"完美"容不得任何意外，容不得她为林渊擦血时手抖，容不得柳诗诗掉酸梅糖，容不得楚灵儿藏的枯叶标本发皱。
"我不选。"林渊突然盘膝坐在湖心。
他伸手扯开胸前的衣襟，伤口重新裂开，血珠顺着肌理滚落，滴在镜湖水面上，荡开的涟漪不再倒流。"如果必须牺牲她们的记忆来换我成神......"他抬头望向引路者，目光像淬了火的剑，"那这命主我不当也罢！"
六团魂火从他背后炸起。
这次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金红，苏媚的魂火里裹着胭脂香，柳诗诗的带着酸梅甜，楚灵儿的混着玉铃铛响——那是属于每个姑娘的、鲜活的气息。
湖面轰然炸裂。
引路者的面具出现蛛网状裂纹，他伸手去捂脸，却在指缝间露出半张脸——那是林渊的脸，可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空洞的光纹流转。
远处传来钟声。
第八扇门从迷雾里缓缓浮现，门身刻着暗红的字，每一笔都像用血写的："第八锁：认主之门——唯有否定所有命运者，方可成为命运本身。"
林渊站起身，血还在流，可他的脊背比任何时候都直。
苏媚替他擦掉嘴角的血，柳诗诗把酸梅糖重新塞进他手心，楚灵儿用银痕在他伤口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说是能止疼，其实是她新学的小把戏。
风卷着桃花掠过第八扇门。
门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像古钟在撞心："欲掌命运......"
话音未落，门内突然涌出黑雾。
林渊把三个姑娘护在身后，看着黑雾里隐约浮现的锁链——那锁链上刻满了他曾拒绝的"完美结局"，此刻正泛着冷光，缓缓缠向他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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