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里的锁链刚碰到林渊靴底,心锁共鸣师的沙哑声便裹着铜铃震颤从门内溢出:“欲掌命运,必先断情。你需亲手斩断与每位女子的情丝,并令其自愿遗忘你。”
林渊低头盯着脚边泛冷光的锁链,忽然笑出声。
他这一笑震得胸前伤口又渗出血珠,染红了苏媚刚替他系好的衣襟:“那我还修个屁的道,直接出家算了。”
苏媚的指尖在他腰间轻轻一掐,却没像往常那样调笑。
她向前半步,发间银簪在雾中泛着冷光:“若能换他自由,我愿忘。”
“阿媚姐!”柳诗诗急得攥住她袖子,发顶的绒花被带得歪向一边,“你上次忘带帕子都要哭半天,忘了他……你会哭成河的!”她眼睛也跟着红起来,酸梅糖从掌心滚落到地上,“我、我也不要你忘!”
楚灵儿突然跳上旁边的石墩,屈指弹了下柳诗诗额头:“你们俩别演苦情剧了。”她歪头盯着第八扇门的纹路,发尾的玉铃铛叮铃作响,“重点是——谁说只能一个人扛命格?”
林渊一怔,锁链在脚边顿了顿,像是被这声反问惊到。
楚灵儿掏出袖中那面磨得发亮的小铜镜,绕着门三圈。
铜镜贴上门缝的刹那,门内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她却笑出虎牙:“我发现这门只认‘单一命主’,但它没说不能‘多人联名持股’啊!”她举起铜镜晃了晃,映出门上“认主之门”四个血字,“就像客栈合伙开饭馆,总不能规定掌柜只能有一个吧?”
“联名持股?”林渊重复着这词,眼中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他忽然想起现代职场里几个部门抢项目时,同事开玩笑说的“股权代持”——原来楚灵儿的鬼点子,早把他那些前世记忆偷学去了。
柳诗诗揪着裙角小声举手:“我、我记得小时候奶奶说过,最深的情,是‘你活着我才完整’……是不是有点像现在?”她耳尖红得要滴血,“就像阿爹走后,阿娘总摸着他的旧衫说‘这半颗心,是跟着他走了的’。”
心锁共鸣师的半透明身影突然凝实几分,青铜罗盘从她袖中浮起,指针疯狂旋转:“古往今来,无人敢挑战命格独尊之律。”她的声音里竟带了丝震颤,像是看惯了生离死别的老妪,突然见到了春天抽芽的枯枝,“但若真有四人同心……或许可启‘情丝共契’。”
“怎么试?”苏媚抚上林渊手背,指尖还沾着他的血,“直说。”
“需四人同时将最真实的情感注入命纹——不修饰,不隐藏,哪怕羞耻、嫉妒、吃醋,都要坦然交付。”共鸣师的手按在罗盘上,“情丝越杂,契印越牢。”
楚灵儿立刻坏笑:“哎哟,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哪次偷看他洗澡最心动了。”
“灵儿!”柳诗诗的脸瞬间红到脖颈,转身要捂她的嘴,却被楚灵儿灵活闪过,扑进林渊怀里。
林渊被撞得踉跄,却下意识搂住她腰,低头就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骗你的啦,我就记得你替我挡蛇那次,手都抖成筛子,还说‘别怕有我’。”
苏媚指尖绕着林渊的发尾打转,眼波流转:“我先说。”她的声音放得又软又慢,像浸在蜜里的刀,“我恨你总对别人温柔,明明我才是第一个在雨里给你送伞的;我也爱你为我打破原则——你说修仙者不能动凡心,可你替我挡剑时,伤口都没愈合就往我药里添蜜。”
柳诗诗攥着林渊另一只手,指甲在他掌心轻轻掐出月牙:“我、我喜欢你帮我系鞋带的样子……虽然每次都系错,蝴蝶结歪得像小刺猬。”她吸了吸鼻子,“但你每次都蹲得很低,低到我能看见你发顶的碎发,闻见你身上的药香。”
楚灵儿踮脚凑到林渊耳边,吐气如兰:“我讨厌你笨,学个御剑术摔了七回;可每次你救我时,明明自己伤得更重,还硬撑着背我走夜路——我啊,那时候就想赖着你不走了。”
林渊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三张近在咫尺的脸:苏媚眼角的泪痣,柳诗诗发间沾的草屑,楚灵儿耳后没擦净的朱砂——这些被幻影视为“杂质”的东西,此刻却比任何仙法都烫。
“我说不出来。”他声音哑得厉害,却把三人的手都攥进掌心,“但我愿意为你们每一个人,再死一次。为苏媚挡那柄淬毒的剑,为诗诗跳那口蚀骨的寒潭,为灵儿闯那座吃人的鬼城……”他低头吻了吻柳诗诗发顶,又轻蹭苏媚手背,最后戳了戳楚灵儿鼻尖,“就算死十次百次,只要能看见你们现在这样——皱着眉骂我笨,红着脸说害羞,叉着腰笑我傻……”
罗盘突然爆发出七彩光芒。
青铜表面爬满金纹,像活过来的灵蛇,顺着四人交握的手缠上手腕。
第八扇门上的“认主之门”开始扭曲,血字一点点褪成粉霞色,重新排列组合成四个纠缠的“契”字。
黑雾里的锁链突然发出尖啸,碎成星屑。
门轰然开启。
林渊以为会看见云海或仙宫,却只看见四面镜子——镜中是他们自己,却穿着从未见过的服饰:他头戴嵌满宝石的冠,像古代帝王的冕;苏媚穿着缀满珍珠的曳地长裙,柳诗诗的罗裙上绣着漫天星子,楚灵儿的短打外罩着金丝锁子甲。
他们身后是如山如海的人群,跪伏着高呼什么,声音被门内的风揉碎,只余“同命”“共契”几个词。
“恭喜。”心锁共鸣师的身影终于完全凝实,是位梳着螺髻的老妇,眼角的皱纹里都含着笑,“你们已缔结‘四极同命契’。从此命格不再属于一人,而是由‘爱你们的人’与‘你们所爱之人’共同维系。”
地面突然震颤。
林渊感觉脚下的镜湖在沸腾,第九扇门的影子从涟漪里浮起。
那门比第八扇更厚重,纹路却像活物般游动,最醒目的位置,浮着半张熟悉的侧脸——眉如远黛,眼尾微挑,是李明月。
“公主?”柳诗诗下意识拽林渊袖子。
楚灵儿眯眼盯着那影子:“这门……在等她?”
苏媚抚上林渊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粉色的印记,形状像四片交叠的花瓣:“看来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始。”
风卷着桃花掠过第九扇门,李明月的身影逐渐清晰,连她发间那支翡翠步摇上的水珠都能看清——像是刚从雨里走来,又像是要走进雨里去。
林渊望着门内浮动的光影,突然笑了。
他握紧三人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命契传来,像四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第八扇门后的镜中倒影里,未来的他们也在笑。
而第九扇门,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