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的星子突然开始逆流。
林渊刚将李明月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便觉后颈泛起刺骨寒意。
他抬头时,那道身披星辰法袍的身影已踏碎云层而立——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冷得像冻在玄冰里的玉,连瞳孔都泛着机械的冷光。
"情丝之主只能有一人。"裁判长的声音像青铜编钟在颅腔内震动,因果律尺在掌心浮起,尺身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命数符文,"多元共契,违逆天道。"
话音未落,林渊便觉腰间一紧。
锁链不知何时缠上他的腰腹,正将他往裁判长方向拖拽。
李明月的手从他掌心滑脱,她踉跄两步又扑上来,指甲在锁链上划出火星:"停下!"
"明月?"林渊被拽得离地半尺,喉间发紧。
他看见李明月眼底的慌乱,像极了那年她女扮男装溜出宫,被他堵在御花园时的模样——可此刻她眼里没有慌张,只有烧红的火焰。
"谁准你定义什么是天道?!"李明月突然扯住自己左肩的凤纹。
那是幻象里象征责任的凤袍,金线绣的凤凰尾羽被她生生撕断,"我不是供天选的工具,不是父王母后嘴里的'联姻棋子',不是史书里该写'贤德'的符号!"
碎布簌簌飘落时,林渊看见她颈间的龙纹玉佩闪着微光——那是他在她及笄礼上偷塞给她的,当时她说"太俗气",却戴了整整三年。
"他是我的选择。"李明月仰起脸,泪水在睫毛上凝成晶珠,"哪怕这选择要毁天灭地,我也认。"
锁链突然一松。
林渊踉跄着跌回地面,正撞进苏媚怀里。
狐女的体温烫得惊人,他抬头便见她眼尾泛红,指尖掐着半块褪色的玉佩——那是他当年为追逃婚的苏媚,在雨夜里摔碎的定情信物。
"记得吗?"苏媚的声音发颤,却带着笑,"你说要去北边寻什么'千年狐丹'给我疗伤,留我在破客栈等了七日七夜。"她指尖抚过玉佩上的裂纹,"我那时恨得想烧了整间客栈,可当你浑身是血撞开门,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赤焰从她眼底腾起。
那火焰不像寻常狐火般妖异,反而泛着温暖的橙红,顺着两人交缠的情丝蔓延——缠上楚灵儿的扇骨,绕住柳诗诗的草绳,最后"轰"地撞向裁判长的法袍。
"竟以'遗憾'为燃料?!"裁判长退后半步,法袍上的星纹被烧出个焦黑窟窿。
林渊这才注意到,苏媚的眼泪正滴在他手背上。
原来她笑着说这些时,根本没止住泪。
"渊哥哥。"
清甜的童声突然从脚边响起。
柳诗诗不知何时蹲在地上,正用草叶编着小蚂蚱——那是她最爱的消遣,可此刻她的手指在发抖,"你教我的那首歌......我、我记不全了。"
林渊喉头一哽。
那是某个夏夜里,柳诗诗被噩梦惊醒,他抱着她坐在檐下,望着银河随口编的童谣:"小蚱蜢,跳月亮,阿渊哥哥拍巴掌......"
"小蚱蜢,跳月亮......"柳诗诗闭着眼哼起来,声音像浸了蜜的风,"阿渊哥哥拍巴掌......"
林渊突然听见心跳声。
不是自己的,是苏媚的、李明月的、楚灵儿的、白芷的——所有心跳都在同一个节奏里共振。
他低头,看见自己腕间断裂的情丝正泛着微光,竟开始一寸寸往柳诗诗的草绳上生长。
"你看。"楚灵儿不知何时绕到裁判长身后,举着面小铜镜,"宇宙都听懂了。"
铜镜里映出的,不是裁判长的脸,而是他背后浮动的数千道光影——全是不同世界线里的裁决记录。
林渊看见某个时空的裁判长把"唯一命主"改成"双生共主",另一个时空里他又删了"情缘"加了"利益"。
"《万界秩序·第九章》?"楚灵儿歪头笑,"您在过去三千次觉醒仪式中,有两千次擅自修改条款呢。"她用扇骨敲了敲铜镜,"您自己都不信这套规矩,凭什么让我们信?"
裁判长的法袍"咔嚓"裂开道缝。
林渊看见他眼底的星子在剧烈摇晃,像要从眼眶里跌出来。
"你们吵够了没?"
清冷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白芷不知何时布好了阵图,六滴鲜血在虚空中凝成微型星轨,"真正的破局点从来不是对抗。"她指尖划过阵图中心,六道命纹突然纠缠成太极双鱼,"而是让他无法判定'谁才是命主'。"
林渊的视线突然模糊。
他看见李明月的龙纹、苏媚的狐火、楚灵儿的扇骨金纹、柳诗诗的草绳、白芷的药香,全部融进自己的命纹里——而他的命纹,也正渗进她们的血脉。
"不可能!"裁判长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他们......竟想让'所有人'都成为命主?!"
星轨突然剧烈震颤。
林渊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丹田升起,那是六人的情丝、遗憾、信任、倔强、智慧,全部绞成了一团。
他望着身侧五人:李明月攥着撕碎的凤袍,苏媚还捏着半块玉佩,柳诗诗仍在哼那首童谣,楚灵儿举着铜镜笑,白芷的指尖还沾着血。
"原来这就是共契。"他轻声说。
虚空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裁判长的法袍彻底崩解,露出下面无数纠缠的命数丝线——那些线本该捆住林渊一人,此刻却全缠在了六个人身上,越挣越紧。
"尔等蝼蚁......"裁判长的脸开始扭曲,声音里带着地动山摇的怒啸,"竟敢挑战天序......"
林渊突然握住李明月的手。
她的掌心还留着撕凤袍时的刺痛,苏媚的指尖还沾着眼泪,柳诗诗的草叶蹭得他手背发痒,楚灵儿的扇骨硌着他胳膊,白芷的药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这些不完美的、带着痛的、鲜活的温度,比任何天道都真实。
他望着逐渐凝聚成实质的雷霆,笑了。
真正的反击,这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