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指尖还残留着李明月发间珠钗的温度,怀中少女的呼吸轻得像落在心尖的蝶。
他刚要低头说些什么,突然听见柳诗诗那清灵的嗓音里浸了冰碴子:“阿渊哥哥!头顶——”
话音未落,后颈先泛起刺骨凉意。
林渊抬头的瞬间,天穹像被巨手撕开的锦缎,漆黑缝隙里垂下万千锁链,泛着幽蓝冷光,缠上他手腕时竟比当年系统锁魂链更利三分。
李明月猛地推开他,金步摇撞得叮当响:“退开!”可锁链根本不挑目标,擦过她腰间玉佩时“咔”地崩断翡翠,转而缠上她脚踝。
“这不是双修的锁链。”苏媚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林渊侧头便见她咬破指尖画符,血珠刚沾到空气就被吸成淡红细线,“法则被吞了——像被什么怪物舔干净的糖纸。”
楚灵儿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却在触碰锁链的刹那碎成金箔:“嘿,连灵器都不赏脸?”她歪头冲林渊笑,发尾的铃铛因挣扎晃得急,“你这命格觉醒礼,怎么还带捆绑环节?”
柳诗诗突然捂住心口踉跄,林渊想扶却被锁链勒得手腕渗血。
小丫头睫毛簌簌抖着,眼底浮起白雾:“我、我看见好多‘应该’……应该林渊当情丝之主,应该我们各归各位,应该……”她突然抓住自己发绳,那是林渊用路边野花编的,“应该忘记这根草绳比玉簪子香?”
“命主觉醒仪式,即刻开始。”
冰冷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林渊抬头,半空中不知何时凝出巨大王座,由无数发光的丝线编织,每根丝都缠着记忆碎片——他替苏媚捡掉落的耳环,在楚灵儿的辣椒粉泡脚时咬牙说“好得很”,给柳诗诗编草绳时被她偷亲脸颊,替李明月擦去眼角药渍时她耳尖通红的模样。
“林渊,你已通过试炼,当承情丝之主位。”
锁链突然收紧,林渊踉跄两步,正撞进李明月怀里。
她反手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要的是‘情丝之主’,不是林渊。”
话音未落,六道光柱轰然落下。
林渊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被关进透明牢笼。
正对面的李明月也在另一个囚笼里,眼眶通红地拍着牢壁。
他想喊她名字,却见她身后景象骤变——朱红宫墙在烈火中坍塌,百姓跪在焦土上,老妇举着染血的襁褓:“公主,救我们!”李明月的眼泪“啪”地砸在牢壁上,嘴唇动了动,林渊不用听也知道是“我答应过要护你们”。
“看这里。”
林渊浑身血液凝固。
他的牢笼里,苏媚、楚灵儿、柳诗诗、白芷正手牵手走向远处的白雾。
苏媚的狐尾没了平日的妖冶,软塌塌垂着;楚灵儿的折扇不知何时断成两截;柳诗诗攥着的草绳在风里散成碎屑;白芷的面纱被吹落,露出眼尾未干的泪。
“你们去哪?”他扑向牢壁,额头撞得生疼,“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吃我烤的蜜薯?要陪我去看塞北的雪?”
五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柳诗诗突然回头,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阿渊哥哥,这次换我们等你追上来好不好?”
“不——”林渊攥紧胸口,那里本该跃动的情丝此刻像被蒙了层灰布。
他闭眼内视,却见“创生领域”的光团外裹着层半透明薄膜,薄膜上的纹路竟和他命格波动一模一样——像有人照着他的影子,做了个能骗天的面具。
“这不是觉醒。”他睁开眼时眼底燃着火,“是格式化。他们要把‘情丝之主’变成提线木偶,把我们的选择……”他喉结滚动,“变成他们写好的戏本子。”
“你还记得第七心锁时,引路者脸上那半张扭曲的脸吗?”
白芷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林渊转头,见她的牢笼里浮着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烧着她的寿元。
她望着他,眼神像当年替他续命时那样平静:“那是真灵在窥视。它早就在模仿你的命格,等今天收网。”
“哈!”楚灵儿的笑声突然炸响。
林渊望去,她的牢笼里竟站着另一个自己,穿着他初见时的粗布衣裳,正指着她冷笑:“楚家小魔女,你也会动真心?”
“我连初吻都便宜那个傻子了!”楚灵儿冲幻象翻了个白眼,抬手把发间铃铛拽下来砸过去,“那天在桃林,他被我推树杈上,我踮脚够他的时候,他吓得闭着眼——”她突然顿住,耳尖红得滴血,“反正比你说的‘玩弄感情’真多了!”
“咔嚓——”
林渊猛地抬头。
楚灵儿的牢壁裂开蛛网状细纹,幻象里的“她”惊恐地后退,化作青烟。
“这些囚笼靠‘否定真实情感’活着!”楚灵儿扒着裂缝冲众人喊,“你越否认自己动了心,越顺着他们说‘我该当无情的主’,这破笼子就越结实!”她冲林渊挤眼睛,眼角还沾着没擦净的泪,“傻子!把你那些怕得要死的小心思喊出来,越丢脸越好!”
林渊望着李明月牢笼里还在坍塌的皇城,望着五女逐渐消失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锁链勒得手腕生疼,他却突然笑了——像那年在破庙,他饿得头晕还非要给姑娘们变戏法的笑。
“我怕过。”他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深潭,在虚空里荡开波纹,“怕苏媚说要回狐族时,我追不上她的马车;怕楚灵儿总说要离开,其实是等我开口留她;怕柳诗诗的草绳哪天厌了,要换金钗;怕明月的责任重过我,怕白芷的药炉冷了,就不肯再看我一眼。”
他往前走两步,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我怕自己不够强,护不住你们;怕赢了天下,却输了你们手心里的温度;怕有一天醒过来,你们都成了我命格里的一串数据——”
“够了。”李明月突然开口。
她的牢笼里,坍塌的宫墙正在缓缓复原,百姓的哭喊声弱了下去。
她隔着两层牢壁抓住他的手,指尖透过透明屏障贴在他掌心,“你说过……这次换你追我,就不能再逃。”
六道光突然从六人胸口迸发。
林渊的“创生领域”撕开伪共鸣层,苏媚的狐火、楚灵儿的扇骨金纹、柳诗诗的草绳、白芷的药香、李明月的龙纹玉佩,所有属于他们的、鲜活的、不完美的光,绞成一股洪流,撞向囚笼。
“轰——”
林渊的牢笼最先裂开。
他扑出去接住李明月,她的眼泪砸在他颈间,烫得像火。
转头时,苏媚正捂着嘴笑,楚灵儿蹦过来勾住他脖子,柳诗诗拽着他衣角擦眼泪,白芷站在几步外,面纱下的嘴角微微翘着。
“竟有人以痛为刃,破我心狱……”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渊抬头,便见虚空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冷得像千年玄冰。
它的瞳孔里翻涌着星河,又像是某种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在窥视。
“有意思。”
话音未落,那脸突然消散。
天际深处传来清越的钟鸣,像有什么人踩着星子,正往此处而来。
林渊攥紧李明月的手,望着众人眼底未褪的惊惶与坚定,突然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