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宫墙时，林渊正握着白芷的手。
她的掌心还留着昨夜银链灼出的淡红印记，像片未落的桃花瓣。
"林公子！"楚灵儿的声音裹着晨露撞进牢笼，"广场的红绸都挂好了，李姐姐说要等你们——"
"灵儿。"李明月的声音轻得像片云，"让他们再待会儿。"
林渊低头，见白芷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睡得极浅，指尖还勾着他袖口的线头，那是昨夜她歪歪扭扭缝补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御花园，楚灵儿举着《双封共契操作守则》冲他晃："要合法化，得让全天下人看见——这不是禁忌，是人心。"
此刻广场的喧闹透过琉璃窗渗进来，敲锣声、孩童的嬉闹声、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混着槐花香撞进鼻腔。
白芷睫毛颤了颤，醒过来时眼尾还沾着睡意："他们等急了。"
"等多久都值得。"林渊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银链在两人腕间轻响，"毕竟今天要写的，是新的规矩。"
朱雀广场的日头比牢笼里亮得多。
林渊扶着白芷踏上檀木台时，底下攒动的人头像片黑浪。
他看见苏媚倚在观礼席第一排，摇着团扇冲他挑眉；柳诗诗抱着星语罗盘站在台角，发间缀的银铃随着呼吸轻晃；楚灵儿举着半卷竹简蹦上案几，发梢的珊瑚珠撞出细碎的响。
"肃静——"李明月的声音像玉磬击响，广场霎时静得能听见槐叶落地。
她着月白宫装，腰间挂着执笔人的青铜印，"今日立契，非为封情，而为证心。"
楚灵儿立刻展开竹简，竹片碰撞声脆生生的："第一条！"她故意拖长音调，"所有双封契约必须双方知情同意——"底下传来几声哄笑，有个卖菜的大娘喊："那我家那口子要是不肯签，我拿擀面杖敲他？"
"第二条！
禁止用封印压迫权力！"楚灵儿晃了晃竹简，"要是有当官的逼民女签契，这契自动作废，还得倒赔十亩良田！"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几个书生举着"公道"的木牌直跺脚。
"第三条——"楚灵儿忽然跳下案几，踮脚把竹简举到林渊面前，"最重要的一条！
施术者必须有'共感承受力'！"她指尖点着竹简上朱笔圈的字，"啥叫共感？
就是他疼你也疼，他哭你心尖儿跟着颤——"
"那他们算合格了吗？"
柳诗诗的声音像片落在水面的花瓣。
她抱着星语罗盘凑近，发间银铃蹭着林渊手背："昨天夜里，我在罗盘里看见你们的情丝了。
像两株缠在一起的藤，根须都绞着。"
林渊还没答话，李明月已起身。
她抬手时，空中浮起半透明的光幕——正是昨夜牢笼里的画面：白芷攥着他的手按在心口，银链化作蝶群，她七窍渗血仍不肯松手，唇色白得像雪，却还在笑："换我续你的命。"
广场静得能听见风过旗幡的猎响。
最先出声的是个白胡子老儒生，他扶着观礼席的栏杆颤巍巍站起来："这……这哪是术法？
分明是情之所至啊！"
"是情。"
双封蝶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渊抬头，见银蝶正掠过人群头顶，所过之处，卖菜大娘想起亡夫临终前攥着她手说"别怕"；说书先生想起小时候娘背着他走三十里山路找郎中；穿铠甲的士兵想起战友替他挡下的那支箭——无数画面在人们心头闪过，像春溪破冰，哗啦啦漫成一片。
"放肆！"
天际突然裂开银白缝隙，监察使的残影从中踏出，周身缭绕着天规特有的冷光："即便合规，双封共鸣仍属高危——"
"可天下多少人，愿为所爱之人共担一痛？"
柳诗诗的声音裹着星芒冲上天际。
她仰起脸，星语之桥在她指尖绽开，那是无数普通人的情感波动汇聚成的光河：卖菜大娘的怀念、说书先生的温暖、士兵的悲怆……全顺着星桥涌进银白缝隙。
监察使的残影开始摇晃。
他望着那光河，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还是凡人时，娘子为他熬药烫了手，却笑着说"不疼"。
光河漫过他心口，冷硬的法诀碎成星屑，他最后看了眼台上的林渊和白芷，轻声说："原来天规……也该有温度。"
话音未落，他便消散在晨光里。
楚灵儿欢呼着跳上案几，把"双封契约"的木牌重重按进情丝罗盘。
罗盘嗡鸣着转起来，中心浮出个新模块："情感共载区"。
她叉着腰笑："以后想签双封？
先来我这儿考试！
测共感能力、签生死状——"她忽然凑近台下的苏媚，"还得回答灵魂拷问：'你敢不敢让她看见你哭？
'"
苏媚摇着团扇笑出声："这比选夫婿还严。"
人群哄笑中，仪式渐渐散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台上只剩林渊和白芷。
银链还缠在两人腕间，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灼人，倒像串温温的月光。
"后悔吗？"林渊摸出块帕子，轻轻擦她耳后未干的血渍。
昨夜反噬留下的痕迹还在，像朵淡红的花。
白芷反握住他的手，把帕子按在自己心口。
她的心跳透过银链传来，和他的叠成一片："若重来十次，我仍会选疼一次。"她望着他掌心的旧疤——那是他为救她挡刀留下的，"因为那一瞬……我终于不是医者，而是爱人。"
风掀起她的衣摆。
林渊看见远处双封蝶影振翅飞向星海，它的低语散在风里："真正的自由，不是挣脱束缚，是明知会痛，仍愿同行。"
日头西斜时，银链的光渐渐淡了。
林渊望着腕间若隐若现的银痕，忽然想起楚灵儿说过的话："最好的规矩，该长在人心上。"
而此刻，他分明看见千万人心头，都开出了银链形状的花。
晨光洒落皇宫高台时，林渊腕间的银链突然轻颤。
他低头，见那银痕正随着初升的日光，一点一点……隐进皮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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