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照镜子说我帅就算了,你还抢我台词?
暮色漫上忘川崖时,林渊的靴底又碾过一片碎冰。
他望着崖下渐次绽放的桃花,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不是因为识海的旧伤,而是方才那道频率共振的画面,正像条细蛇在记忆里来回钻。
清欢断气前的"阿尘",与他幼年攥着碎玉时听见的剑鸣,竟在脑内叠成同一道音波。
成年后他总在亲密时下意识后退半步,说"我怕连累你们";每次有人为他涉险,他便拼了命要把对方的伤移到自己身上;连"共承协议"里那些"我来承担"的条款,此刻想来都带着萧无尘当年"用自罚祭奠爱"的影子。
"啪!"
一颗小石子精准砸中他额头。
林渊踉跄着扶住山壁,抬头便见楚灵儿歪着脑袋,发梢银铃被风撞得叮当响:"回神啦渊哥哥,你现在是带着活人的温度走路,不是扛着冰雕当披风。"她蹲下来扒拉他靴底的碎冰,"再这么魂不守舍,等下摔进雪窟窿,我可只救你半截——留上半身继续当思想家。"
林渊摸了摸发疼的额头,忽然笑出声:"你这石子......是故意挑的棱角?"
"那当然!"楚灵儿跳起来拍他肩膀,指尖却悄悄按在他后颈——那里逆命之痕的灼痛正顺着脊椎往上窜,"我阿爹说过,治心病得用疼醒法。"她声音忽然轻了些,"刚才在冰殿,你吐的血把丝帕都浸透了,现在又装没事......"
"灵儿。"林渊握住她冰凉的手,"我没事,真的。"
可他说谎了。
当暮色彻底笼罩山道时,白芷搭在他腕间的手指突然收紧。
"停。"她松开手后退半步,月光在她眼尾泪痣上凝出点寒芒,"今晚扎营。"
"才戌时。"林渊试图继续赶路,"再走半里有片松树林——"
"说谎。"白芷打断他,袖中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双封共鸣的契约线,你当我感觉不到?"她解下外袍铺在石地上,结界符纸在指尖燃成幽蓝火焰,"你识海里的执念残响,像敲了一宿的丧钟。"
林渊脚步顿住。
他望着白芷腕间那道旧疤——当年为断共生链自己割的,现在摸上去该还带着细棱吧?"我只是......"
"要么现在说,要么我用契约抽记忆。"白芷逼近一步,发间玉簪划过他喉结,"选。"
林渊苦笑。
他坐在石地上,望着篝火里跳动的火星:"我怀疑逆命之痕......是另一种自我囚禁。"他扯了扯心口的蝶印,"萧前辈用自罚困住自己三十年,而我......"他顿了顿,"用'承担一切'困住自己。
我们都在重复同一个剧本——用痛苦证明被爱值得。"
篝火突然噼啪炸响。
楚灵儿不知何时蹲在他脚边,托腮的手正捏着半块烤红薯:"所以你是怕,自己其实和那个老冰块没区别?"她把红薯塞进他手里,"可老冰块现在抱着酒坛傻笑,你却在这瞎琢磨——这就不一样啊。"
白芷在他身侧坐下,指尖轻轻按在他后心渡命力:"困住你的从来不是剧本。"她望着跳跃的火光,"是你总不肯信,有人愿意和你一起翻页。"
林渊低头咬了口红薯。
甜香混着焦糊味在嘴里散开,像极了童年那个塞他半块烤红薯的小叫花子——原来有些温暖,早就在岁月里埋下了根。
次日清晨,古庙的断匾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鉴心阁"三个字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半块,却让楚灵儿眼睛骤然发亮:"来都来了!"她拽着林渊往门槛里钻,"测测谁才是真·舔狗之王——"
话音未落,林渊的靴底突然踩到什么硬物。
"叮。"
铜镜轰然亮起白光。
林渊下意识后退,却撞进白芷怀里。
镜中雾气翻涌,走出个身披残破道袍的青年,手持断剑,眼尾泛红——分明是百年前的萧无尘。
"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镜中人的声音像碎冰刮过耳膜,"你每一次'承担',都在重复我的剧本。
用痛苦证明被爱值得,用牺牲换取安心。"他举起断剑,"你和我,不过是一体两面的残次品。"
林渊的指尖在发抖。
他想起冰殿里萧无尘攥紧丝帕的手背,想起自己昨夜坦白时白芷眼里的心疼,想起楚灵儿塞给他的烤红薯。"我不是你!"他挥拳砸向镜子,却被白芷一把拉住。
"看他的左手。"白芷的声音发颤。
镜中萧无尘左腕缠着极细金线,在晨光里泛着淡紫——与林渊童年玉佩碎裂时飞出的情丝,同源同纹。
"命格寄生!"楚灵儿倒吸一口凉气,机关匣在掌心咔咔作响,"难怪你总觉得影子重合,这是他的执念......"
"你说得对。"林渊突然笑了。
他撕开衣襟,心口深紫蝶印在晨雾里发烫,"我是学过你。
但你把爱当祭品烧了三十年,而我......"他望着白芷泛红的眼尾,望着楚灵儿发间晃动的银铃,"要把她们给我的火,拿去点燃前路。"
蝶印爆发出灼目光芒。
镜中影像发出刺耳尖啸,化作灰烬消散。
铜镜轰然炸裂,碎片落地拼成小字:"第四心锁:藏在'最像你的那个人'眼中——是你不愿承认的另一个自己。"
山风卷着碎冰掠过众人。
林渊抬头,见山道尽头立着道白衣身影。
萧无尘的剑穗上,丝帕在风里飘得像团跳动的火。
他望着林渊,眼底第一次有了温度——不是冰,是融雪后的春溪。
"前辈。"林渊开口,声音被山风揉碎。
萧无尘却只是笑。
他转身隐入晨雾,只留下句话飘过来:"那坛梅花酿......记得留半坛。"
楚灵儿蹦跳着去捡铜镜碎片,突然"咦"了一声:"渊哥哥你看!
罗盘在震!"
林渊摸向怀中。
情丝罗盘正剧烈震颤,镜面映出的影像忽明忽暗——是桃花,是碎玉,是无数双关切的眼。
他望着震颤的罗盘,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飞鸽振翅声。
那声音,像极了命运翻页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