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气息,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
黄棠稚的呼吸猛地一窒。
小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惊呼逸出喉咙。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
那小小的身体上每一道狰狞的伤口,都像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心上。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婆婆的手,冰凉的小手寻求着唯一的依靠。
黄苓的手同样冰冷,但异常稳定。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看守——
显然,那些元兵并不认为这个半死不活的孩子还能逃脱,或者值得看守。
她的视线最终落回木桩上那毫无生息的孩子身上,眉头紧紧锁起,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悯。
她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背,示意她留在原地隐蔽,自己则如同真正的鬼魅,足尖在瓦砾和落叶上轻轻一点,身形一晃,便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木桩旁。
黄苓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枯瘦但异常有力的手指在捆缚的麻绳上几个精准的拂动,那些深深勒进皮肉、浸满血污的绳索便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割断,无声地散落在地。
失去了绳索的支撑,那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
黄苓眼疾手快,手臂一抄,稳稳地托住了他轻飘飘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僵硬,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温度。
她迅速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和颈侧脉搏,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就在这时,那孩子低垂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沾满血污和尘土的睫毛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眼神涣散而空洞,茫然地投向虚空,仿佛灵魂早已飘离了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
他干裂出血口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白气从唇间溢出,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细小的霜粒。
黄棠稚“寒毒!”
黄苓心中凛然。她不敢耽搁,一手稳稳托住孩子的身体,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自己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触手温润的玉色瓷瓶。
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清冽、带着奇异花果甜香的清新气息立刻弥散开来,瞬间冲淡了周围的污浊血腥味。
是九花玉露丸!
黄苓倒出一粒龙眼核大小、色泽碧绿、隐隐泛着温润光泽的药丸。就在她准备将其喂入孩子口中时——
黄棠稚“婆婆!”
一声极力压抑着颤抖的、细小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黄苓猛地回头。
只见黄棠稚不知何时,竟已克服了恐惧,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小姑娘脸色苍白,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
她小小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更小的、只有她半个巴掌大的扁圆青玉小盒。
黄棠稚“婆婆,”
黄棠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她踮起脚尖,将小玉盒高高举起。
黄棠稚“用这个!是棠儿采的桃花露,兑了最好的崖蜜……甜甜的,小哥哥吃了……就不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