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捏了捏孙女的手,那微小的力量传递着无声的鼓励和托付。
黄苓“记住婆婆教你的‘灵鳌步’要诀,‘身如潮涌,足踏坤艮,心随意转,无滞无碍’。待会儿跟紧婆婆,无论看到什么,莫要出声。”
黄棠稚用力点头,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力量。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染了天地。
篝火的光芒被黑暗压缩得只剩下小小一团,元兵们的喧闹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夹杂着此起彼伏的鼾声。
道观内外,只剩下寒风穿过断壁残垣的呜咽,以及篝火燃烧时木柴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黄苓动了。
她并未站起,而是如同一条无声滑行的灵蛇,贴着地面,利用枯草和土埂的阴影,极其缓慢而精准地向道观倾颓的后墙移动。
她的动作舒展流畅,毫无烟火气,每一次落脚都轻盈得像一片羽毛,仿佛足下的枯枝败叶都成了她借力的浮萍。
黄棠稚屏住呼吸,小脸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模仿着婆婆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她小小的身体在枯草丛中挪移,手脚并用,努力放轻,努力让每一次移动都融入夜风的节奏。
婆婆的身影在前方如同一个模糊而坚定的指引,那套刻入骨髓的“灵鳌步”身法口诀在她心中无声流淌。
身如潮涌……足踏坤艮……
她默念着,小小的脚掌小心翼翼地避开一根凸起的枯枝,身体微微侧滑,像一尾灵活的小鱼,悄无声息地滑过一道低矮的土坎。
近了。
道观后墙那巨大的豁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黑洞洞地敞开着,里面是更深的黑暗和死寂,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黄苓在豁口边缘的阴影里停下,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残壁。她侧耳凝听片刻,确认附近无人,才向身后的黄棠稚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祖孙俩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迅捷地闪入了道观的后院。
后院比前庭更加荒凉破败。
几株枯死的老树伸展着虬结扭曲的枝干,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和瓦砾。一座原本可能是柴房或杂物间的偏殿,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门窗早已朽烂不堪,黑洞洞的,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而就在那偏殿门口,一根粗壮的木桩突兀地立着。
木桩上,绑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那身影的轮廓。
他低垂着头,蓬乱肮脏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面容,身上那件原本或许是蓝色的粗布短衫,此刻已被鞭挞得破烂不堪,变成了一条条浸透了暗红血痂的破布,紧紧黏在皮肉上。
裸露出的皮肤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青紫肿胀的鞭痕,有些地方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在冰冷的夜风中微微抽搐。他整个人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缚在木桩上,绳索深深勒进皮肉里,手腕和脚踝处更是磨得血肉模糊。
他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