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苓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黄棠稚依言蹲下，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婆婆身侧，透过枯草交错的缝隙，紧张地向外窥视。
心跳得又快又响，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努力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那些围着篝火、面目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的士兵。
篝火噼啪作响，油脂滴落，腾起细小的火星。
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留着络腮胡的元兵百夫长正撕扯着一大块烤得焦黑的羊腿肉，油光顺着他粗壮的手指往下淌。
他灌下一大口浑浊的酒浆，对着身边一个瘦高个的兵士含糊不清地嚷着：
龙套“……他娘的，晦气！守在这鸟不拉屎的破观里，连个像样的娘们儿都见不着！”
瘦高个兵士谄媚地笑着，目光却贼溜溜地瞟向道观后院的方向：
龙套“百夫长大人消消气，等上头的命令一到，把那小崽子处理了，咱们就能回城里快活了。嘿嘿，听说醉春楼新来了个……”
龙套“呸！快活个屁！”
百夫长啐了一口，将啃光的羊腿骨狠狠砸进火堆，溅起一片火星，
龙套“那小子骨头硬得很，抽了三天鞭子，半句有用的屁都崩不出来！他娘的，白费老子力气！说什么‘义父’……狗屁！老子看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龙套“义父？”
瘦高个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龙套“莫非真跟那金毛……有关？”他做了个狮子鬃毛的手势。
龙套“谁知道！”
百夫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要驱赶烦人的苍蝇，
龙套“玄冥二位上师把他抓来，塞到咱们这破地方，只说要‘好好问’，别的屁都不放一个！问不出来，就等死吧！我看那小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寒毒发作起来，啧啧，浑身结霜，看着都他娘的冷……”
“义父”、“金毛”、“玄冥上师”、“寒毒”、“撑不了多久”
……这些破碎的词句，如同冰冷的石子，一颗颗投入黄棠稚懵懂的心湖，激起点点涟漪。
她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那话语里透出的残忍和恶意，却让她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往婆婆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住了婆婆的衣角。
黄苓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峻。
她一手安抚地搂住微微发抖的小姑娘，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却在身侧的泥土上无声地划动了几下，留下几个只有她自己才懂的、代表方位和障碍的奇异符号。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越过篝火和喧闹的士兵，紧紧锁定了道观后院那一片更加黑暗沉寂的区域。
黄苓“棠儿，”
黄苓的声音低得几乎只剩下气音，嘴唇几乎没动。
黄苓“怕不怕？”
黄棠稚抬起头，对上婆婆那双在暗夜中依旧清亮的眼睛。
火光在婆婆的瞳孔深处跳跃，映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决绝与温柔的光芒。
那份光芒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头的寒意。
她用力摇了摇头，小脸上的紧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信任和使命点燃的勇气。
黄棠稚“不怕！棠儿要和婆婆一起，把坏人抢走的东西拿回来！还有……还有那个小哥哥……”
黄苓“好孩子。”
黄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不易察觉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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