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以“脚伤未愈,行动不便,一个人住在酒店不安全也不利于恢复”为由,在陆晨的主动提议下,正式搬进了陆家别墅二楼的一间宽敞客房。这个决定,甚至都没有提前知会秦若若一声。
直到秦若若看到佣人们忙碌地将宋冉的行李搬上楼,而宋冉本人则被陆晨小心翼翼地半搀扶着,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踏入这栋象征着女主人地位的房子时,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宋冉秦小姐。
宋冉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宋冉真是打扰你和阿晨了。都怪我不好,害你被阿晨误会,还弄得自己受伤……阿晨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在外面,非要我搬过来住几天,等脚伤好了就走。你不会……介意吧?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眼神清澈无辜,仿佛真的只是出于无奈和歉意。但在秦若若听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
而且这一幕也异常可笑,今天的宋冉与那天的宋冉仿佛判若两人,那天的挑衅就好像是她的一场幻想。
再说了,介意?她有什么资格介意?在这个“家”里,陆晨的决定就是圣旨。而她这个“陆太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摆设罢了。
秦若若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熟悉的刺痛感来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秦若若怎么会呢,宋小姐是客人,也是……陆晨的朋友。你安心住下养伤就好。”
“朋友”两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
陆晨站在宋冉身边,目光扫过秦若若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那强装镇定的笑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昨夜书房外的情景,还有她红肿的眼眶,他并非完全没有印象。但宋冉摔倒的受伤的狼狈的样子,以及此刻依赖着他、柔弱无助的样子,瞬间让那点模糊的印象消失在脑海里。
陆晨冉冉脚因为你扭伤了,行动不方便,你多照顾点。
陆晨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更像是一种公事化的吩咐。
他的目光在秦若若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移开,落在宋冉身上时,又恢复了那份不易察觉的柔和。
陆晨房间都安排好了,缺什么跟王妈说,或者跟我说也行。
宋冉嗯,谢谢阿晨,也谢谢秦小姐。
宋冉甜甜地笑着,身体又往陆晨身边靠了靠,像是寻求支撑。
从那天起,宋冉的“体贴”便无处不在。
陆晨深夜还在书房处理文件,宋冉会“恰好”端着亲手熬制的、据说有安神功效的汤羹出现,声音温柔地劝他不要太劳累。陆晨揉着眉心,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看向宋冉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愧疚——为了她的伤,也为了自己没能照顾好她。
昨晚晚餐时,陆晨随口提了一句最近胃口不太好。宋冉立刻记在心里,第二天下午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据说都是陆晨小时候爱吃的家乡菜。
陆晨甚至提前下班回了陆家。陆晨看着满桌熟悉的菜肴,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追忆和感动,对宋冉的“用心”赞不绝口。
宋冉阿晨,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道清蒸鲈鱼了,快尝尝味道正不正?
宋冉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肉放到陆晨碗里,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陆晨尝了一口,点点头,语气温和。
陆晨嗯,味道很好。冉冉,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宋冉当然记得呀,阿晨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呢。
宋冉羞涩地笑了笑,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安静吃饭、几乎将自己缩成透明人的秦若若。
秦若若低着头,机械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却味同嚼蜡。她记得陆晨所有的习惯和喜好,记得他不吃香菜,记得他咖啡的温度,记得他胃痛时需要温水和特定的药……可她的记得,她的付出,换来的只有无视和理所当然。而宋冉的“记得”,哪怕只是一道菜,都能轻易唤起陆晨的温情和愧疚。
这种对比,残忍得令人窒息。
更让秦若若难堪的是,宋冉的“体贴”总是恰到好处地提醒着陆晨——秦若若的“恶毒”和“不善解人意”。
宋冉阿晨,你看秦小姐好像没什么胃口?是不是我做的菜味道不好啊?
宋冉一脸担忧地看向秦若若。
陆晨的目光也随之投来,带着一丝审视和不耐烦。
陆晨身体不舒服?
秦若若连忙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秦若若没有,菜很好。
她只能强迫自己多吃一点,以证明宋冉的手艺很好。
宋冉秦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都怪我……要不是我搬进来……
宋冉的话总是带着钩子。
秦若若没有的事,宋小姐多心了。
秦若若几乎是立刻否认,她不想再给陆晨任何指责自己的理由。
陆晨看着宋冉自责的样子,再看看秦若若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心中对宋冉的愧疚和对秦若若那点因昨夜而起的、模糊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拉平,甚至更倾向于认为秦若若在闹别扭,不够大度。
陆晨冉冉,别多想。你安心住着养伤。
陆晨温声安抚宋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秦若若的心,就在宋冉一次次“体贴入微”的表演和陆晨一次次加深的愧疚与回护中,被反复凌迟。她像一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另一个女人极尽温柔,而那个女人,正用最无害的方式,一点点将她挤出这个本就狭小的空间,并成功地将陆晨所有的怜惜和愧疚都牢牢抓在了手心。
宋冉的体贴是糖衣炮弹,包裹着驱逐她的实质。而陆晨的愧疚,则成了刺向秦若若最锋利的刀,因为它每一次的加深,都意味着他对她的信任和耐心,又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