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驱散了昨夜暴雨带来的阴霾，却驱不散秦若若心头的寒冰。
她几乎一夜未眠，眼睛干涩红肿，昨晚靠在飘窗，就睡着了，身体因为蜷缩在得太久而僵硬酸痛。掌心的伤口经过一夜，已经结了暗红色的血痂，一碰就疼。她挣扎着起身，动作迟缓得像一具生锈的机器。
浴室，镜子里的人看着憔悴不堪，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乌青。她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生活还要继续，至少在协议结束之前，在这个“家”里，她还需要扮演好那个“陆太太”的角色。
哪怕这个角色，早已经卑微如尘。
走进厨房，佣人正在准备早餐。
看到她进来，王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同情，只低声问了句。
佣人秦小姐早上好，您要用早餐吗？
在这个家里，佣人都没有叫过她陆太太，这是之前陆晨嘱咐过的，三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秦若若不了，谢谢王妈。
秦若若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径直走向咖啡机。
秦若若我给陆先生煮咖啡。
这是陆晨的习惯。无论多忙，早上一定要喝一杯她亲手煮的现磨咖啡，温度要刚刚好，不加糖，只加一点点奶。三年来，雷打不动。即使是在昨夜那样激烈的冲突之后，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仿佛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佣人好的。
她熟练地挑选咖啡豆，研磨，看着褐色的粉末散发出浓郁的香气。热水注入，深棕色的液体缓缓滴落。她专注地控制着温度，如同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蒸汽氤氲中，她的眼神有些放空。这个动作，她重复了上千次，每一次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期盼他能喝到后，哪怕只是微微舒展一下眉头。可大多数时候，换来的只是他匆匆拿起杯子，头也不抬地走向书房或玄关，甚至连一句“谢谢”都吝于给予。
习惯性的付出，早已成了她爱他的本能。可这付出，换来的，是习惯性的无视。
咖啡煮好了，醇香四溢。秦若若小心地倒入骨瓷杯，加了恰到好处的奶，温度适宜。她端着杯子，走向餐厅。
餐厅里，陆晨已经坐在主位上，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晨曦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俊美得如同雕塑，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
宋冉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属于秦若若尺码的、崭新的丝质睡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楚楚动人。她面前放着一杯鲜榨果汁，正小口抿着，看到秦若若进来，她抬起眼，露出一个温婉又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
宋冉秦小姐，早上好啊。
她的声音轻柔，脸色也很好。
秦若若的脚步顿了一下，端着咖啡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了一眼宋冉，径直走到陆晨身边，将咖啡轻轻放在他惯常的位置。
秦若若你的咖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上，修长的手指滑动着屏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她只是一个送咖啡的机器佣人。他端起咖啡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秦若若的心，下意识地提了起来。味道……还好吗？温度……合适吗？她有些紧张，就像小朋友做完手工，等待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反馈。
然而，什么都没有。
陆晨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温度比往常略低了一度？或者奶加多了半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更不曾落在旁边站着的秦若若身上一秒。
那杯凝聚了她清晨所有专注和卑微期待的咖啡，在他那里，只是如同空气般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附属品，不值得分给半分注意力。
秦若若的心，瞬间沉入冰冷的谷底。昨夜书房外的绝望和心寒，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原来，不仅是她的委屈和辩解无人倾听，连她日复一日、近乎虔诚的付出，在他眼里，也早已廉价到可以被完全忽略不计。
宋冉阿晨，这个项目有个地方我不太明白，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宋冉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困惑，身体微微倾向陆晨，然后将自己手里的项目书放在陆晨的平板屏幕前。
陆晨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宋冉脸上，眼神专注而温和。
陆晨哪里？我看看。
他甚至微微侧身，方便宋冉看得更清楚，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形成了一个旁人无法介入的亲昵空间。
秦若若僵在原地，像个多余的空气。
她看着陆晨耐心地为宋冉讲解那些她听不明白的事情，看着他唇角偶尔浮现的、面对宋冉时才会有的、极淡却真实的弧度。而她自己，连同那杯她精心煮制的咖啡，彻底沦为了背景板。
习惯性的付出，习惯性的无视。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来回拉扯，带来的是绵长而钝重的痛苦。
她收起所有情绪，默默地转身，离开了餐厅。身后，传来宋冉恍然大悟的轻呼，和陆晨低沉悦耳的解答声，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也与这一切仿佛格格不入。
她回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苦涩。她看着厨房窗外明媚的阳光，只觉得无比刺眼。
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她的世界，仿佛停留在昨夜那场冰冷刺骨的暴雨里，看不到一丝放晴的可能。
习惯，有时候是最可怕的牢笼，让她在这无望的爱里，画地为牢。
佣人秦小姐，这里有碗面，你要吃一口吗？
秦若若不用，我不饿，谢谢。
王妈叹口气，其实，秦小姐的为人她看在眼里，就是可惜了，终究她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说什么都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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