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的玻璃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将窗外的世界隔绝开来。
陆晨的卧室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打电话吩咐司机准备车。
秦若若整理好情绪,重新走进洗手间,打开洗脸池的水桶头,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试图洗去泪痕和狼狈。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红肿,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麻木。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发现比哭还难看。
突然,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卧室门口。秦若若的心猛地一缩,屏住了呼吸。
可是,门外响起的,是宋冉娇柔又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
宋冉阿晨,雨这么大,你要亲自送我去医院检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一点,让司机送我去就好了……
陆晨不行。
陆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陆晨你的脚踝和膝盖都伤了,又淋了雨,必须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我不放心。听话。
宋冉那……好吧。
宋冉的声音听起来满是依赖和甜蜜。
宋冉谢谢你,阿晨。幸好有你在。
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楼梯的方向。秦若若站在飘窗前,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下的雨幕中。
他走了。带着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冒着瓢泼大雨,奔赴医院。为了宋冉一点“可能”的扭伤和不存在的“淋雨”,他如此紧张,亲力亲为。
而她呢?
秦若若低头,看着自己擦破了皮,还在渗着血丝的掌心,是之前陆晨拖拽她的时候不小心擦碰到的,刚刚洗脸的时候才真正注意到伤口。
这些伤,陆晨看到了吗?他看到了。在她辩解时,她曾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让他看自己掌心的擦伤,可是他当时的目光,像最锋利的冰刃,只在她掌心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嫌恶地移开,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证据,坐实了她的“心虚”和“推搡”后的慌乱。
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也受伤了。在他眼里,她的伤,或许只是咎由自取,是“恶毒”行径留下的可笑痕迹,连被关心的资格都没有。
偌大的别墅里,此刻显得更加空旷和死寂。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单调而压抑。
没有医药箱,她也不想去客厅里拿。她只是默默地、一点一点地用纸巾擦拭着掌心的血迹和灰尘。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痛,却奇异地让她麻木的心有了一丝感知。
这身体上的伤口,再痛,总有结痂愈合的一天。可心上的伤呢?陆晨那冰冷的眼神、厌恶的语气、毫不犹豫的偏袒和彻头彻尾的不信任……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留下的是看不见却深入骨髓的创伤。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掌心的伤口上,带来一阵更尖锐的刺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此时此刻的她终于明白,在这个用“协议”和“陆太太”虚名构筑的牢笼里,她的爱、她的付出、她的委屈、她的伤痛……都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在陆晨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宋冉那轮皎洁的明月,而她秦若若,什么都不是,甚至都不配出现在与那轮明月的同一片天空里。
这个雨夜,寒冷彻骨。她蜷缩在窗边,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孤独地、无声地舔舐着满身的伤痕,任由绝望的潮水将自己一点点淹没。伤口在疼,心在滴血,而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正温柔地守护在另一个女人的病床前,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