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的葬礼结束后,秦若若像是被彻底抽走了灵魂。
她在福利院浑浑噩噩地住了两天,不吃也不喝,只是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或者抱着养母留下的东西,无声地流泪。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她发起了高烧。
李院长若若,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秦若若李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最后还是李院长强行把她送去诊所,打了点滴,又逼着她喝下米粥。
诊所。
李院长若若,你得活下去!
李院长看着她死气沉沉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李院长你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要好好的,她才能安心啊!
秦若若活下去……
秦若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依旧空洞。活下去?为了什么?
为了那个冰冷的“家”?为了那个视她如草芥的丈夫?还是为了继续做那见不得光的、被宋冉随意践踏的“陆太太”?
突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不!她绝不回去!那个地方,那个人,让她感到窒息和肮脏!
可是秦若若突然想到了协议。
那份冰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前协议,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协议期限三年,在此期间,她作为“陆太太”,必须履行相应的义务,包括住在陆宅,配合陆晨必要的社交活动,维护陆家形象……一旦她单方面违约消失,不仅会面临天价违约金,更重要的是,协议中明确写着,陆晨有权追回当初资助福利院的所有款项。
养母对她恩重如山,而且福利院是养母半生的心血,也不能因为她而毁掉!
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瞬间将她淹没。原来,她连逃离的资格都没有!她就像一只被拴着锁链的鸟,即使被折断了翅膀,流干了血泪,也飞不出那个金丝牢笼!
烧退了,身体依旧虚弱。秦若若看着镜子里那个形销骨立、眼神灰败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
爱?
那个字眼,此刻想起来,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她曾经以为的爱,是清晨为他煮一杯温度刚好的咖啡;是深夜为他留一盏归家的孤灯;是默默记住他所有的喜好和不适;是忍受他所有的冷漠和偏袒,还傻傻地期待着他能看到自己的好……
可这一切,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一次次的不信任和斥责!
换来了宋冉登堂入室鸠占鹊巢!
换来了养母临终前无法见最后一面的终生遗憾!
换来了葬礼上彻底的缺席和心寒如冰!
这份爱,早已在他冷酷的拒绝声中、在他抱着宋冉离去的背影里、在他缺席葬礼的沉默中……被彻底碾碎,化作了最卑微的尘埃,消散在风中。
如今支撑着她必须回到那个地狱般牢笼的,不再是那早已消逝的爱意,而是冰冷的协议枷锁,是福利院那些无辜孩子们的生计!是现实的残酷和无处可逃的绝望!
秦若若恩,我知道了,李姨,你先回去吧。
李院长好吧,你这孩子,哎……
住了一天医院,退烧之后,秦若若就出院了。
回到福利院自己住的房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去到浴室,拿起李院长准备的一次性的梳子,慢慢梳理着自己枯草般的长发。镜中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沉淀下来,褪去了所有的悲伤和脆弱,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深埋于眼底的、冰冷的恨意。
爱已死。
心已寒。
情已断。
从今往后,她秦若若,活着,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等待。
等待协议结束的那一天,等待一个彻底斩断这枷锁、逃离这地狱的机会!在此之前,她需要做的,只是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扮演好那个“陆太太”的空壳。
她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拒绝了李院长的挽留,买了一张最便宜的大巴车票。
大巴车缓缓启动,驶离这座承载着她童年温暖和最终悲痛的小城时,秦若若最后一次回头,望向养母长眠的山坡方向。
再见了,妈妈。
再见了,过去的秦若若。
她转过头,闭上眼,将所有翻腾的恨意和痛苦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如同她逝去的爱情和温情。前方,是那座名为“陆宅”的冰冷囚笼,等待着她的,只有无尽的寒冬。
协议下的囚徒,踏上了归途。
爱,在冰冷的绝望中,彻底消逝,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