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的“安心住下”,很快就不再满足于客房。她开始以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一点点试探、踏足着秦若若所剩无几的个人空间。
先是二楼的阳光房。那里原本是秦若若偶尔发呆看书的地方,放着她亲自养的两盆绿萝和一架子杂书。宋冉说那里光线最好,适合画画,陆晨便让人将秦若若的东西挪到了角落,腾出大片空间,摆上了画架、颜料和舒适的沙发。
接着是琴房。陆宅有一架很少使用的三角钢琴。秦若若偶尔心情极差时会去胡乱按几个键。宋冉“惊喜”地发现后,便时常“兴致所至”地弹奏几曲。她的琴技确实不错,悠扬的琴声时常在宅子里流淌。陆晨有时会驻足聆听,眼中带着欣赏。秦若若则彻底远离了那个房间,眼不见心为静。
最后,这把火终究烧到了秦若若在主卧旁边的衣帽间和书房。
这段时间,秦若若开始频繁外出,在图书馆或咖啡馆一待就是一天,这天,秦若若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两个佣人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巨大的、蒙着防尘布的物件从她的书房里出来。
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传来宋冉娇柔的指挥声。
宋冉小心点!对,就放这里!哎呀,这幅画太大了,差点碰到门框……
秦若若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过去。
只见她原本简洁安静的书房,此刻已大变样。她常坐的靠窗书桌被移到了角落,上面堆放着她未看完的书和笔记,显得有些凌乱。取而代之放在房间中央显眼位置的,是一个巨大的画架,上面已经绷好了画布。旁边还摆放着几个精致的颜料架和一排崭新的画笔。地上铺着防污的地毯,宋冉正站在画架旁,指挥着佣人调整位置。
秦若若你们在做什么?
秦若若的声音很冷,带着压抑的怒气。这是她在这个家里,除了养母去世时,第二次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佣人吓了一跳,连忙停下动作,有些无措地看向宋冉。
宋冉转过身,脸上带着毫无芥蒂的甜美笑容。
宋冉秦小姐,你回来啦!我正想跟你说呢!阿晨说我那间客房光线不够好,画大幅作品时总感觉色彩不准。
宋冉我看你这边书房窗户又大又亮,朝南,采光一流!就跟阿晨提了一下,他二话不说就同意让我把画室搬过来了!以后我就在这里创作啦!
她语气轻快,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雀跃。
秦若若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她的书房!这个房子里唯一还保留着她一点个人气息和习惯的私密空间!就这样,被陆晨一句话,轻飘飘地送给了宋冉?!
她看向房间角落,自己那堆被随意挪动、如同垃圾般堆放的书本笔记,再看看房间中央那簇新的、属于宋冉的画架和颜料,强烈的被侵犯感和屈辱感让她浑身发抖。
秦若若这是我的书房。
秦若若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冉哎呀,别这么小气嘛!
宋冉走近几步,亲昵地想去拉秦若若的手,被她猛地甩开。宋冉也不恼,依旧笑着。
宋冉我知道这有点突然。可这房子这么大,空房间那么多,你再挑一间喜欢的做书房不就好了?
宋冉阿晨说了,随你挑哪间都行!你看,这间采光多好,最适合画画了!我的灵感都来了呢!
秦若若随我挑哪间?呵!
秦若若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无比讽刺。这栋华丽的牢笼,没有一间是属于她的!有什么资格“挑选”?陆晨的施舍,宋冉的侵占,都像耳光一样狠狠扇在她脸上。
宋冉秦小姐,你就当支持一下我的艺术追求咯!好不好?
宋冉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就在这时,陆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工作后的疲惫和不耐。
陆晨吵什么?
他走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和两个对峙的女人,眉头立刻皱起。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宋冉身上,看到她微微嘟着嘴、略带委屈的表情,然后又扫向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秦若若。
陆晨冉冉要用这间房当画室,我已经同意了。
陆晨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落在秦若若身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陆晨你那些书和东西,让佣人帮你搬到三楼那间空书房去。那里一样安静。
一样安静?秦若若看着陆晨。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不懂事的员工。他甚至没有问一句她是否愿意,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在他眼里,宋冉的“艺术追求”显然比她这个挂名妻子的私人空间重要千百倍。
陆晨听到了吗?
陆晨见她不说话,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命令的口吻。
秦若若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书被随意堆放,看着自己习惯的位置被他人占据,看着陆晨那理所当然的维护……最后一点属于她的领地,也被无情地侵占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翻涌的恨意,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秦若若知道了。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却挺直了脊背。
身后,传来宋冉软软的声音。
宋冉阿晨,你别生气,秦小姐可能一时接受不了……都怪我……
陆晨不关你的事。
陆晨的声音带着安抚。
陆晨她脾气越来越怪了。
提到秦若若,陆晨脑海浮现她刚刚转身的背影,总觉得莫名有些烦躁。
秦若若快步走上三楼,推开那间所谓的“空书房”。里面灰尘弥漫,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家具杂物,冰冷而陌生。她的书被佣人草草地堆在角落的旧书桌上,像一堆被遗弃的垃圾。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陆晨的冷漠和宋冉的步步紧逼,如同最毒的藤蔓,缠绕着她,将她越勒越紧,直至窒息。
毒刺,已经扎进了她最私密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