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红妆

永乐十三年的盛夏，蝉鸣如沸水翻滚般响彻云霄。朱雀大街两侧挤满了踮着脚尖张望的百姓，目光热切而兴奋。鎏金喜轿在侍卫威严的开道声中缓缓前行，轿帘上金丝绣制的并蒂莲被烈日烤得泛着冷冽的光泽。

高渝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匿的鎏金护甲，沉重的嫁衣珍珠压得她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隔着薄薄的轿帘，隐隐传来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丞相嫡女配太子，当真是天作之合啊。”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笑，想起半月前那个深夜，萧砚辞趁着月色潜入丞相府，将她轻轻搂在怀里，低声许诺：“渝然，待你嫁入东宫，我定护你一世周全。”

喜轿稳稳停在东宫门前，红绸盖头下，高渝然看见一双玄色锦靴踩过满地洒落的金箔。萧砚辞的手冰凉刺骨，在扶起她时刻意避开了指尖的接触。拜堂之际，她透过盖头缝隙，隐约瞥见殿外廊下站着一个黑衣人，腰间玉佩微微露出半角——那正是父亲书房暗格里存放的皇帝御赐虎符。

合卺酒递到唇边时，高渝然突然想起了清晨母亲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的模样。酒液入口微苦，喉间泛起一丝铁锈味的瞬间，耳边却响起萧砚辞冰冷的声音：“高丞相勾结逆党，意图谋反，本太子奉旨平叛！”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高渝然踉跄着抓住喜服，金线刺破了掌心。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殿外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母亲最爱的翡翠镯子从不知何处滚落，摔成碎片，猩红的血迹点缀在她的嫁衣上。

萧砚辞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渝然，若不是你父亲执意将虎符交予三皇子……”高渝然死死盯着他的螭龙玉佩，鲜血从嘴角涌出。原来，从求娶那日起，这场婚礼便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下盖头，鲜红的嫁衣在血泊中盛开，犹如曼珠沙华。她咬牙低声道：“萧砚辞，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咸腥的血腥味猛地灌入鼻腔，高渝然猛然睁眼，冰凉的井水顺着发梢滴落。铜镜中映出的是少女青涩的面容，腕间缠绕的素白帕子还带着昨夜泪水的痕迹——这是她及笄那日，也是萧砚辞第一次潜入丞相府的日子。

“小姐，太子殿下派人送了生辰礼！”丫鬟春桃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高渝然攥紧那条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一世，她正是因为这条绣着太子府纹样的帕子，对萧砚辞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指尖轻抚过妆奁里崭新的鎏金护甲，高渝然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窗外蝉鸣依旧聒噪，却再也无法撩动她分毫天真。前世高家满门的鲜血、母亲绝望的眼神，此刻都化作她心头的利刃。

“春桃，备笔墨。”她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请父亲，就说女儿有要事相商。”砚台里的墨汁晕染开来，高渝然提笔写下几行小字。这一世，她要提前拆穿萧砚辞的阴谋，更要让整个东宫为高家的冤魂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