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入冰冷粘稠的沥青，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吞噬了一切。最后残存的感知，是呼啸的风撕裂耳膜，是坚硬冰冷的地面在视野中无限放大、放大……然后，“砰”！
没有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也没有永恒的黑暗。
卯书云猛地“睁”开眼——如果意识体有眼睛的话。她发现自己悬浮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绝对的、无边无际的纯白。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触感，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单调到极致的光亮。她感觉自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遗忘在宇宙的某个空白角落。
“什么鬼地方？” 她下意识地想，但连“想”这个动作都显得虚无缥缈。前一刻高楼坠落时撕裂般的绝望和痛苦还清晰地烙印在意识深处，下一刻就被丢进这诡异的纯白？这比直接死了还难受！
就在这时，纯白的背景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黑点迅速扩大、蠕动，像一滴浓墨滴入牛奶，又像一团被无形之手揉捏的面团。几秒钟后，它稳定了形态——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看起来像）、大约篮球大小的黑色团子。团子表面光滑，没有五官，只有两个大概算是眼睛位置的白色光点，忽闪忽闪，像两颗不太稳定的LED灯泡。它下方还有两团更小的、勉强算是脚的黑色凸起，正努力地……原地踏步？看起来像是在努力维持悬浮状态。
“滋啦……喂喂？听得到吗？试麦！试麦！” 一个带着明显电流杂音、听起来像廉价劣质电子合成的声音直接在卯书云的意识里响起，语气还带着点调试设备的不耐烦。
卯书云：“……” 她觉得自己可能摔坏了脑子，出现了极其荒谬的幻觉。
黑色团子似乎终于调试好了“麦克风”，那两个白色光点（眼睛？）锁定在卯书云意识体所在的位置，用一种努力想显得专业、但依旧透着一股不靠谱气息的电子音说道：
“咳咳！编号114514号灵魂卯书云，你好！恭喜你！你中奖了！”
卯书云：“？？？” 中奖？中什么奖？落地姿势最惨烈奖？
“鉴于你在原世界线结束得过于……呃，‘干脆利落’且充满戏剧性，” 黑团子的电子音抑扬顿挫，像是在念稿子，“同时，你残留的‘不甘心’和‘渴望’能量波动频率，意外地与本系统‘咸鱼翻身’项目高度契合！经过本系统（也就是我，宇宙无敌第一可爱、潜力无限、KPI压力山大的黑团子系统！）的严格筛选（主要是没得选了），你被选定为本项目第250位体验用户！”
黑团子似乎很得意，圆滚滚的身体还上下弹跳了一下，像颗Q弹的汤圆。
“项目核心内容：**新生体验套餐（豪华版）！**” 它宣布，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带着推销员的激情，“你将获得一次全新的生命旅程，投放到一个物质条件优越、家庭关系和谐（保证不孤儿！）、颜值潜力巨大的优质躯壳中！”
卯书云麻木的意识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新…生？
“但是！” 黑团子的电子音陡然变得严肃，那两个白点光芒闪烁，“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捡的重生！作为交换，你需要完成本系统设定的核心KPI！”
“K…P…I？” 卯书云艰难地在意识里重复这个词。她前世短暂的生命里，只在打工的餐厅听经理咆哮过这个。
“没错！KPI！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关键绩效指标！” 黑团子解释得煞有介事，“你的核心KPI就是——**获取‘喜爱值’！**”
“……” 卯书云更懵了。喜爱值？这又是什么新型社畜指标？
“简单来说，” 黑团子似乎看出了她的茫然，用更接地气的语言解释，“就是你要在新的人生里，努力地、积极地、充满魅力地——让别人喜欢你！爱你！宠你！把你捧在手心里怕化了那种！父母的爱、家人的爱、朋友的爱、甚至陌生人善意的喜欢……都算！这些情感能量，就是本系统需要的‘喜爱值’！是你的任务货币！”
它顿了顿，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急切：“你的初始喜爱值：0。目标喜爱值：∞（无限）！当然，本系统很人性化，不设硬性上限，但要求持续、稳定、高质量地输出！这是维系你新生命存在的能量来源！也是本系统完成季度KPI、避免被主神格式化的关键！”
卯书云终于消化了一点这荒诞的信息，意识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所以，我重生……就是去当个……人见人爱的……吉祥物？为了你的……KPI？”
“Bingo！理解满分！” 黑团子欢快地原地转了个圈，像个兴奋的陀螺，“多么双赢的局面！你获得新生，体验美好人生！我完成KPI，保住饭碗（避免被格式化成原始代码）！完美！”
“……” 卯书云只觉得槽多无口。她跳楼死了，然后被一个自称“宇宙无敌第一可爱”但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黑色汤圆系统绑定，任务是去新世界当团宠刷“喜爱值”，目的是帮这个破系统完成KPI避免被炒鱿鱼？
这剧情比她前世看过的任何狗血网文都离谱！
“等等！” 卯书云在意识里挣扎，“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骗我呢？万一新世界更惨呢？”
“哎呀！你这灵魂怎么这么不阳光！这么不信任统呢！” 黑团子似乎有点着急，白点光芒乱闪，“本系统童叟无欺！有主神认证（虽然认证码过期了）！新世界资料包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
它圆滚滚的身体表面突然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幕，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光幕上快速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温暖明亮的房间、慈祥微笑的老人、精致的食物、堆满书的书架、一架漂亮的三角钢琴……虽然模糊，但传递出的氛围是安宁、富足、被珍视的。
“看到没？豪华套餐！顶级配置！” 黑团子努力推销，“比你之前那个冰冷铁床、馊饭剩菜、看人脸色的孤儿院强一万倍吧？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爱意’，就能兑换！多划算！”
卯书云看着那些模糊却温暖的画面，前世刻骨的孤寂和冰冷再次涌上意识。那个世界，确实没有任何值得留恋。哪怕眼前这个黑团子看起来极其不靠谱，哪怕这个“KPI”任务听起来像个笑话……但那个新世界的可能性，像黑暗中的一线微光，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需要做什么？” 她的意识波动透露出动摇。
“签合同！啊不，是灵魂绑定协议！” 黑团子立刻变戏法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份散发着柔和白光、布满密密麻麻发光小字的卷轴，直接怼到卯书云意识面前，“放心！格式条款！绝对公平公正公开（才怪）！重点就两条：1. 努力活着，获取喜爱值！2. 不得主动泄露本系统存在！违反任何一条，套餐立刻终止，灵魂回收格式化！明白？”
那“格式化”三个字被它咬得特别重。
卯书云看着那根本看不清具体条款的发光卷轴，又看看眼前这个努力瞪大（？）白色光点、浑身散发着“快签快签不然KPI要完”的焦虑气息的黑团子。
这大概是宇宙中最草率的重生契约了。
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回到那片冰冷的虚无？
“好。” 卯书云的意识做出了决定，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我签。”
“耶！明智之选！合作愉快！” 黑团子瞬间欢呼雀跃，整个团子都激动得膨胀了一圈，卷轴上的光芒大盛，“绑定开始！灵魂编码注入！新世界坐标锁定！投放倒计时：3…2…”
在意识被一股巨大吸力拖拽、彻底陷入黑暗前，卯书云最后“听”到的是黑团子那如释重负、甚至带着点哭腔的电子音：
“呜……终于签出去一个了！这个月的KPI有救了！主神大人别扣我年终奖啊——！”
随即，是无边无际的下坠感，伴随着一个温暖柔软的躯体触感，和一声遥远的、充满惊喜的呼喊：“生了！是个囡囡！快看，这眼睛多亮啊！”
卯书云，或者说，全新的卯书云，在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中，带着一个极其不靠谱的黑团子系统和一个刷“喜爱值”的奇葩KPI任务，懵懂地睁开了眼，看到了这个被无尽宠爱包围的新世界。而那枚深埋在她意识深处、暂时陷入节能休眠状态的黑团子，正满足地打着小呼噜：“ZZZ…喜爱值…KPI…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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