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电影学院门口，大清早就挤满了人。空气里飘着年轻的热乎气儿，也掺着点紧张的汗味儿。一辆黑色轿车悄没声儿地停在街角树荫底下，门一开，卯书云下来了。
米白色大衣裹着，人显得更单薄了些。头发乌黑，松松地拢在脑后，露出干干净净一张脸。皮肤白，不是那种扎眼的白，是像上好宣纸那种，透着点温润。她站在那儿，眼睛看着考场方向，没什么大表情，就是静。那股子沉静劲儿，像块被溪水磨圆了的石头，不声不响，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车窗摇下来，苏曼微探出头，眉眼间全是当妈的牵挂，声音软和带着上海腔：“书云，覅紧张哦，平常心，就当屋里厢练习。（书云，别紧张哦，平常心，就当在家里练习。）”
副驾的卯子琛也挤过来，笑得阳光灿烂，普通话夹着上海话：“妹妹，加油！覅怕，侬肯定来赛！（妹妹，加油！别怕，你肯定行的！）”
驾驶座的卯子珩，棒球帽檐压得低低的，侧过脸，冲卯书云抬了抬下巴，就俩字：“稳点。（稳着点。）”
卯书云回头，嘴角往上牵了牵，很淡的一个笑，点点头：“嗯，晓得勒，姆妈，阿哥们，我进去了。（嗯，知道了，妈妈，哥哥们，我进去了。）” 说完转身，步子不紧不慢地汇进了考生堆里。她那身米白在人堆里不算扎眼，可那股子沉静的气场，还是让旁边几个考生忍不住瞟了几眼。
就这时候，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考生等同伴等得无聊，手机一举，“咔嚓”，对着卯书云一个侧影按了下去。照片有点糊，光线也暗，就抓到她微微偏头看指示牌的一瞬。阳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在她半边脸上晃着，睫毛低垂，神情专注又安静。这张糊图，后来在网上愣是烧起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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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里头，空气绷得紧紧的。
卯书云抽到的签儿，是《雷雨》里头四凤那段独白，就是那句“这屋子真闷……我总觉得像有什么大祸临头似的……”。她走到场子中间，站定，没急着开始，眼睛先闭了一下，也就一两秒的功夫。再睁开，人就不一样了。
刚才那沉静劲儿没了，眼神有点发空，里头裹着一层湿漉漉的惧意，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她开口，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声音压得低低的，还有点发涩：“…这屋子…真闷…” 那个“闷”字，含在嘴里，吐出来都费劲，好像真被这屋子里的空气压得喘不过气。
接着那句，“…我总觉得像有什么大祸临头似的…”，她说得更轻，更飘了。“大祸临头”四个字，简直像怕惊动什么似的，含在舌尖上，尾音带着点几乎听不出来的颤，像快烧完的蜡烛芯儿，晃悠悠的。这股子**憋在里头、想喊又不敢喊的怕劲儿**，比扯着嗓子嚎更戳人心窝子。
她人站在那儿，肩膀不自觉地往里缩了缩，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两只手垂着，右手那几个手指头，无意识地捻着左手大拇指的指关节，捻得那地方都泛了白。眼神呢，也没个焦点，直愣愣地盯着前头不远的地面，好像要在地砖缝里找出那个吓死人的“祸”字来，透着股让人心头发酸的茫然。
可等说到心里头惦记的那个人（周萍），卯书云身上那股劲儿又变了。眼神里那片空茫茫的底色上，慢悠悠地聚起一点光，很小，很弱，像夜里头飞着的萤火虫，可那点光，偏偏又专注得要命。她喉咙那儿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把一股又甜又苦的东西硬咽了回去。嘴角想往上翘，刚牵动一点点，又被那股子压在心口的怕给冻住了，最后就剩下一丁点儿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影子。这点儿**被巨大的阴影挤得快没形了的盼头**，比直白地说“我喜欢他”可扎心多了，把四凤那点可怜巴巴的念想和挣扎，演得透透的。
从头到尾，卯书云脸上都没啥大动静，没哭天抢地，也没挤眉弄眼。那些翻江倒海的心思，全憋在里头，就靠眼神里那点水光，说话时气息的抖，声音里那点哑，还有身体那种绷紧又缩着的劲儿往外透。她念词儿那个功夫，深得吓人——字儿咬得又准又清楚，该停的地方停，该扬的地方扬，情绪全在里头，一点不显摆。这绝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玩意儿。
最绝的是，她好像真把自己当成四凤了。那股子被命运掐着脖子、在夹缝里求一点亮儿的劲儿，不是演出来的，像是从她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把整个考场都罩住了。
她一演完，场子里静得吓人，掉根针都能听见。
评委席上，主考官那个出了名严厉的老头儿，身子往前探着，手里捏着笔，半天没往打分表上落。眼珠子跟钉在卯书云身上似的，像是想把她那沉静皮囊底下哪来的这么大劲儿给看穿。旁边那位女评委，手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里头又是吃惊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心，难受得慌。另一个评委，笔头子“唰唰”地在纸上划拉，动静在安静里显得特别响。
等卯书云收了那口气，眼神里的水光和茫然“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又变回考场外那个安静姑娘了。她对着评委席，规规矩矩鞠了个躬，动作利索，一看就是家教好的。
主考官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软和了不少，还带着点琢磨不透的味儿：“卯书云同学，你这个…演得…挺有劲道。特别是那‘怕’和那点‘念想’搅和在一块儿的感觉，抓得…挺特别。说说，你怎么看四凤这会儿心里头的事儿？” 他想听听这姑娘肚子里到底装着啥。
卯书云抬眼，眼神清亮亮的，不躲不闪：“谢谢老师。我觉得四凤这会儿最难受的，是啥都不知道，就干害怕。她觉出周家不对劲儿，阴森森的，可又弄不清哪儿不对头，这不知道比知道还吓人。她对周萍那点心思，是她在憋死人的地方抓着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是个盼头，可也因为这身份差、因为这见不得光，又成了另一层害怕。她这段独白，就是被这俩大磨盘来回碾，实在憋不住了，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声儿。” 话说得平平静静，没半点煽情，可句句都戳在点子上，显得脑子格外清楚。
等她安安静静退出去，评委席上才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邪了门了…她不是演，她是真成那人了…”
“才多大？收放这么有数？那劲儿爆出来还能收得这么利索…”
“那眼神变的…从没魂儿到那一点光…绝了。天生就是吃镜头饭的。”
“底子太厚实了，词儿、身段、心里那点戏…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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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
那张糊了吧唧的抓拍（【卯书云北电艺考生图.jpg】）在网上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 **【舔颜的】：**
＞ “卧槽！这侧脸！这气质！糊图都挡不住的美貌攻击！清冷破碎感绝绝子！”
＞ “妈呀生图这么能打？感觉像从古画里飘出来的仙女姐姐！”
＞ “气质太特别了！安安静静的，但就是让人挪不开眼，感觉有故事！”
* **【猜身份的】：**
＞ “卯书云？名字挺好听，但查无此人啊？感觉不像普通学生。”
＞ “姓卯的很少见诶，有懂行的扒一扒吗？（好奇脸）”
＞ “别扒了别扒了，说不定就是普通人家孩子呢？气质好又不犯法。”
＞ “就是，安心等成绩吧，别打扰人家。”
* **【爆料的（真真假假）】：**
＞ **【小道】今天北电三试有个叫卯书云的妹子，把评委席给震懵了！演四凤绝了！** (瞬间成热门)
＞ “真的假的？光看照片是挺有感觉，但震懵评委？太玄乎了吧？”
＞ “同场匿名：保真！她演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候场都觉得里面气氛不对，太抓人了！评委愣是没喊停，演完全场静音好几秒！”
＞ “学表演的表示，单看这生图的眼神状态（沉静+点抽离），就很像刚出戏或者准备入戏的演员。爆料可信度+1。”
＞ “技术流分析：她这眼神和肢体语言透露的沉浸感，不像演的。如果爆料是真的，那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祖师爷赏饭吃！卯书云这名儿我记小本本上了！”
＞ “坐等后续！要真这么强，那可太期待了！”
* **【酸溜溜的】：**
＞ “又来一个‘震懵评委’的？年年艺考都有这种通稿，腻不腻？”
＞ “一张糊图+匿名爆料就想捧人？当网友傻子？等官方视频吧！”
＞ “指不定是哪个公司的新人，提前造势呢。”
卯书云对这些一点儿都不知道。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哪能？吃力伐？（怎么样？累吗？）” 苏曼微把保温杯递过去，声音柔柔的。
卯书云接过杯子，摇摇头，脸上带点刚拼完一场的倦意，但眼睛亮晶晶的：“还好。演得…还算顺。（还好。演得…还算顺。）” 话跟进去前差不多，可语气里多了点踏实劲儿。
“我就讲妹妹老结棍额！（我就说妹妹很厉害的！）” 卯子琛在后座乐得直拍大腿。
卯子珩从后视镜扫了她一眼，发动车子：“覅想了，回去睏觉。（别想了，回去睡觉。）”
卯书云“嗯”了一声，往后一靠，闭上了眼。考场里四凤那股子憋屈劲儿好像还沾在身上一点，但很快就被车里熟悉的味道给冲散了。外头吵翻天也好，照片被疯传也好，什么“震懵评委”的传言也好，她都不在乎。刚才在里头那十几分钟，是她卯书云实打实拼出来的。她卯足了劲，没留遗憾。路还长着呢，这头一步，她走得挺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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