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溪水，浸透了林默的骨髓。水中倒映的那张脸——死灰的皮肤，冰蓝与熔岩般猩红交织的异瞳——是如此的陌生而可怖。
他不再是那个996的社畜林默，甚至不再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他是一具行走在阳光下的亡灵，一个被禁忌实验扭曲的怪物。
“嗬…” 一声干涩的嘶鸣从他萎缩的喉咙里挤出，带着腐朽的气息。他猛地抬手，狠狠砸向水面！
哗啦！
平静的倒影瞬间破碎，化作无数跳跃的光斑和扭曲的涟漪。
水珠溅落在他灰败的脸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不…”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一分，带着一种近乎磨牙的狠厉，“就算…变成怪物…我也…不要…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终于冲破了绝望的桎梏。
现实世界的重压他扛过来了，实验室的炼狱他也熬过来了，没理由倒在这片陌生的像素森林里！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僵硬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猩红的右眼扫视着这片方块状的原始森林，冰蓝的左眼则努力回忆着那个刻入骨髓的游戏法则——“要致富，先撸树！”
目标，锁定了最近的一棵巨大橡树。
树干粗糙，木质纹理清晰可见，如同巨人的臂膀。
林默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树下，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
他抬起那双枯槁、灰绿色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甲坚硬。
没有工具，只有这双属于亡灵的“爪子”。
“砰！”
第一拳砸在树干上。
沉闷的声响。
预期的剧痛并未传来，这具身体对物理打击的钝感远超想象。只有树皮上传来的坚硬反震感。
“砰！砰！砰！”
他不再犹豫，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同一个地方。
单调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森林里回荡。
汗水从他灰败的额角渗出。木屑飞溅，粗糙的树皮被砸出凹痕，渐渐显露出下方淡黄色的木质。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更响亮的“咔嚓”脆响，他拳头落点的那一个“方块”区域，突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整块“木头”凭空消失，化作一道微光没入他的身体！
同时，一个清晰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橡木 x1”信息浮现在意识中。
“成功了！” 冰蓝的左眼中闪过一丝属于人类的振奋。
猩红的右眼则毫无波澜，只是倒映着树干上那个突兀的方形缺口。
撸树，这个在游戏中象征着生存起点的简单动作，此刻却带着一种荒诞而悲壮的仪式感。
一个半亡灵僵尸，为了生存，徒手捶打着树木。
一块，两块，三块…他不知疲倦地向上“挖掘”，直到够不到的高度。
然后换下一棵。
原始的采集方式效率低下，但对这具力量远超常人的亡灵之躯来说，并非无法承受。
很快，他的意识里堆叠了足够的“橡木原木”。
下一步，工作台！
林默找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
心念一动，意识中存放的橡木原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解、重组。光芒微闪，一个四四方方、由粗糙木板构成的工作台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那熟悉的九宫格界面，此刻是如此的真实而亲切。
有了工作台，工具制造便水到渠成。四根木棍，三块木板，按照脑海中的图纸组合——
木镐，入手！
握住这柄简陋的、由像素化木头和燧石（他记得游戏里不需要，但现实感让他自动脑补了尖锐部分）组成的镐子，一种久违的“工具在手”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虽然粗糙，但这是迈向“石器时代”的关键。
目标转向脚下的草地。
木镐挥下，轻松挖开松软的泥土和草方块，露出下方灰褐色的“泥土方块”。继续向下！
“铛！”
木镐尖端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是圆石！灰扑扑的、表面布满颗粒感的方块石头。
林默精神一振，挥动木镐开始挖掘。一块块圆石被采集，收入意识空间。
当圆石数量足够，工作台再次启动。三根木棍，三块圆石——
石镐，入手！更沉，更坚固，挖掘效率显著提升！
石斧，石剑也随之诞生。
手握石剑，冰冷的触感顺着僵硬的掌心蔓延，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至少，面对可能的威胁，不再是赤手空拳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开始了规律而单调的“矿工”生涯。
他沿着溪流，在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天然的小型洞穴入口。
猩红的右眼在黑暗中似乎能捕捉到更多微弱的光线和热量轮廓，冰蓝的左眼则保持着人类对细节的观察力，这种奇异的结合让他在昏暗的矿洞中竟比想象中更适应。
石镐敲击岩壁的声音成了主旋律。挖掘，收集圆石、煤炭，偶尔发现零星的带有铁锈色斑点的深灰石头——铁矿石，让他心跳加速。
他小心翼翼地标记着路径，用火把驱散令人不安的黑暗。
终于，在一个不算太深的矿道分支尽头，他挖开一片沙砾层，露出了后面一小片闪烁着诱人金属光泽的矿石——铁矿！
而且不止一块，是相对富集的一个小矿点！
压抑住激动，左眼瞳孔微缩，林默挥动石镐，将珍贵的铁矿石一块块挖掘下来。
沉甸甸的质感，预示着生存的又一次飞跃。
回到地面，他用之前收集的圆石在工作台旁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熔炉。
加入煤炭，放入铁矿石。
橘红色的火焰在熔炉口跳跃，舔舐着矿石。一股灼热的气息伴随着矿石熔炼时特有的微尘弥漫开来。
林默静静地守在旁边，冰蓝的左眼专注地观察着火候，猩红的右眼则倒映着跃动的火焰，仿佛在吸收其中的热量。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当最后一块铁矿石熔炼完成，熔炉内静静躺着几块银灰色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铁锭。
铁锭入手！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强大的力量感。
工作台再次成为核心。
铁锭在无形的锻造之力下变形、组合。
铁剑！剑身笔直，闪烁着冷冽的寒光，远比石剑锋利坚固，剑格护手简约而实用。
铁镐！沉重的镐头蕴含着开山裂石的力量。
铁头盔、铁胸甲、铁护腿、铁靴子！一件件冰冷的金属部件被打造出来。
林默一件件穿上这些铁质护具。沉重的金属覆盖在灰败的皮肤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铁靴踏地，铿锵有力。冰冷的甲胄紧贴着腐朽的躯体，带来一种奇异的禁锢感，却也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他活动了一下，虽然关节依旧僵硬，但铁甲并未过分阻碍行动。
手持铁剑，身披铁甲，此刻的他，终于不再是那个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脆弱亡灵实验体了。一股源自力量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哪怕是冰冷的、金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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