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所谓功成,所谓名就
本书标签: 都市  大男主 

第一份“工作”

所谓功成,所谓名就

仓库里其他几个刚干完活的工友,都低着头,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没有一个人敢往这边看上一眼。

那个提醒过薛柏的中年汉子,也只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随即迅速挪开视线,加快了离开的脚步,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老黄粗重的呼吸和薛柏指关节捏紧钞票发出的细微声响。

薛柏的目光扫过那几张油腻的钞票,扫过老黄那张写满无赖和凶狠的脸,扫过那两个虎视眈眈的打手,最后落在仓库角落里自己那个孤零零的破旧行李箱上,背包就在行李箱旁边,那支父亲留下的老钢笔,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底翻腾的怒火和屈辱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被他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意志力,硬生生压回了冰封的深渊。

他缓缓松开捏紧钞票的手指,将那几张沾着汗水和铁锈污迹的纸币,一张一张,叠好,塞进裤兜最深处。动作慢得令人窒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被强行吞咽下去的耻辱。

“好。”薛柏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七十五,我记下了。”

老黄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识相”,随即发出一声得意的嗤笑:“算你识相,赶紧滚蛋!别挡着老子关门。”他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薛柏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角落的行李箱。他弯腰拿起背包,拉开拉链,手指触碰到那支冰凉的老钢笔。

他停顿了半秒,指尖在笔身那细微的凹痕上用力摩挲了一下,仿佛汲取某种冰冷的力量。然后,他拉好背包,拉起行李箱歪斜的拉杆。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时,身后传来老黄不耐烦的呵斥:“磨蹭什么,赶紧滚,你那破箱子碍事,先扔那边去,明天早点来搬下一车。”

他指的是仓库最里面一个堆满废弃杂物、散发着浓重霉味的黑暗角落。

薛柏的脚步顿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紧绷得像一块生铁。他看着老黄,眼神深不见底:“我的东西,放这里。”

“放屁!”老黄唾沫星子横飞,“老子说了算!让你放哪就放哪,废什么话。”他旁边一个打手已经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夺薛柏的行李箱拉杆。

就在那只油腻粗壮的手即将碰到拉杆的瞬间,薛柏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没有丝毫征兆,抓着背包带子的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五指如铁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打手伸过来的手腕脉门,同时,他右腿如同蓄满力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踹在打手毫无防备的膝盖侧面。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在死寂的仓库里炸开。

“嗷——!”打手发出一声凄厉非人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像一袋被抽掉骨头的烂泥,轰然跪倒在地,抱着扭曲变形的膝盖,在地上疯狂打滚哀嚎,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整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另一个打手和工头老黄完全懵了,脸上的凶横瞬间被惊骇取代,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翻滚惨叫的同伴。

薛柏松开了手,仿佛只是拂去一粒灰尘。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打滚的人和呆若木鸡的老黄,最后落在那只因为剧痛而蜷缩的手上。

然后,他弯下腰,捡起自己那个破旧的行李箱,拉杆因为刚才的爆发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拉起箱子,拖着它,一步一步,走向老黄指定的那个散发着霉味的黑暗角落。他的步伐很稳,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刺破污浊空气的标枪,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紧握行李箱拉杆、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刚才那一瞬间爆发消耗的巨大能量。

他把行李箱重重地放在那堆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杂物旁,溅起一片灰尘,然后,他转过身,面向老黄。

老黄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敢动手?反了天了,我,我要报警抓你!”

薛柏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磨砺刀锋。“报警?”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打手的哀嚎,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好啊,正好说说克扣工钱,还有蓄意伤人未遂,刚才,是谁的手先伸过来的?”

老黄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薛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死寂的、能吞噬一切的冰冷深渊。

薛柏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地上翻滚的打手,最后落回老黄那张惨白的脸上。“七十五,”他清晰地吐出这个数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落,“还有,他这伤。”他下巴朝地上的打手点了点,“记好了,黄工头。”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层碎裂,“这债,我薛柏,会亲自来讨!”

说完,他再不看任何人,拉起那个破旧行李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仓库沉重的阴影,走进了工业区边缘更加深沉的暮色里。

仓库外,南方的夜空开始飘起冰冷的雨丝。雨点不大,却异常密集,带着深秋的寒意,很快打湿了薛柏单薄的衣衫。

他拖着行李箱,轮子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摩擦声。身后仓库里隐约传来的哀嚎和老黄气急败坏的咒骂,迅速被雨声淹没。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一条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厂区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饥饿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他的胃袋,一阵阵绞痛。

疲惫如同潮水,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每一次迈步都沉重无比。手掌上的伤口被冰冷的雨水浸泡,传来更尖锐的刺痛。

他走到路边一个勉强能避雨的废弃公交站台下,停下了脚步。站台破烂的顶棚滴滴答答漏着水,他靠着冰冷的、贴满各种小广告的站牌立柱滑坐下去,蜷缩起身体,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热量,行李箱歪倒在脚边,像一个和他同样疲惫不堪的战友。

他从背包里掏出那几张被汗水、铁锈和雨水浸透的纸币,七十五块。他盯着这几张皱巴巴的纸,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它们显得如此单薄,如此讽刺。

他用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将它们一张张摊开,在湿漉漉的膝盖上,试图展平,动作笨拙而缓慢。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恶意的寒风猛地卷过站台。

“呼——!”

那几张本就湿滑的纸币,像几片枯叶般,瞬间被风从他膝盖上卷起,打着旋儿,飞向站台外冰冷的雨幕中。

薛柏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想,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他踉跄着追着那几张在风雨中飘摇的钞票,伸出手,拼命地抓。

一张,两张,他死死攥在手里!

第三张十元的纸币,被风卷着,打着旋儿,眼看就要飘进路边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浑浊的排水沟里。

薛柏低吼一声,几乎是扑倒在地,半个身子探进沟沿,肮脏的泥水溅了他一脸,就在那张钞票即将被黑水吞没的瞬间,他的手,终于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它。

他半个身子趴在冰冷的、湿滑的泥地上,手里死死攥着那三张被雨水和泥污彻底浸透的纸币。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疯狂流淌,混合着污泥,狼狈不堪,手掌的伤口在泥水里浸泡,钻心地疼。

他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同样冰冷湿滑的站台基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三张糊满泥水、几乎辨认不出颜色的纸片——那是他用血汗、用屈辱、甚至用暴力换来的第一笔钱,七十五块里仅剩的三十五块,另外四十块,已经被那阵该死的风,彻底吹散在工业区冰冷污浊的雨夜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胃袋因为饥饿而剧烈地痉挛、抽搐,手掌的伤口在泥水的浸泡下,一跳一跳地疼,身体因为刚才的爆发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薛柏低着头,看着掌心那三张肮脏的纸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唇线滑落,滑过他绷紧的下颌,滴落在那三张污秽的纸币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清晰的冰冷。

那冰冷之下,是炽热岩浆般无声的咆哮,是被强行吞咽下去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屈辱,是比这南方深秋冷雨更刺骨的孤狼般的决绝。

他慢慢攥紧拳头,将那三张湿透的、糊满泥污的纸币,连同掌心的伤口和刺骨的痛楚,一起死死地、死死地攥进手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抠出血来。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幕笼罩着这片庞大而冰冷的工业丛林,也笼罩着站台下这个蜷缩着的、浑身湿透的年轻身影。

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任凭风雨冲刷,背脊挺得笔直,只有那双在雨水中睁开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永不熄灭的、幽暗而炽烈的火焰。

喉咙深处,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气息,无声地翻涌上来,又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上一章 第一份“工作” 所谓功成,所谓名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