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极其刺耳的金属摩擦尖啸骤然炸响!火星如同失控的烟花般疯狂四溅!
薛柏猛地惊醒,心脏骤停!他瞬间切断砂轮电源,扑到磨床前。
晚了。
砂轮在工件表面拉出一道深可见底的、丑陋无比的螺旋状沟槽!整个工件,彻底报废!
死寂。
只有砂轮断电后缓慢旋转的嗡嗡余音,和薛柏自己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死寂的仓库里回荡。他死死盯着那道狰狞的伤痕,仿佛看到了自己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梦想。胃袋因为饥饿和巨大的挫败感剧烈地痉挛起来,带来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几天来积累的疲惫、压力、对未来的巨大不确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用钢铁意志筑起的堤坝。
他猛地转身,冲到墙角那个破旧的水龙头前,拧开阀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地冲下。他低下头,将整个脑袋伸到冰冷的水柱下,任由那刺骨的寒流冲刷着头发、脸颊、脖颈!水流呛进他的口鼻,带来窒息般的痛苦,也让他混乱的大脑获得了片刻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他剧烈地咳嗽着,直起身。水珠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疯狂滴落,混合着不知是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仓库角落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那里面的钱,只够再买寥寥几根像样的轴承钢棒料了。再失败几次,他们将彻底弹尽粮绝。
冰冷的绝望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勒紧了他的咽喉。
就在这时,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被猛地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陆振山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热风闯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柏子!你看老子搞到什么好东西了!”老陆的声音洪亮,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瞬间打破了仓库里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几步走到薛柏面前,把塑料袋往旁边的工作台上一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里面是几个油纸包着的、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烧鸡和卤味,还有几瓶冰镇的啤酒,瓶身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
然而,老陆脸上的笑容在看清薛柏此刻的模样和现场的气氛时,瞬间僵住了。
薛柏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滴着水,脸色苍白得吓人,只有眼底布满狰狞的血丝。他脚下,是散落一地的报废钢料,还有那台磨床上,卡盘里夹着的那个带着狰狞沟槽的废工件,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刺眼而绝望的光。
“操!”老陆脸上的兴奋瞬间被惊怒取代,他几步冲到磨床前,看清了那道沟槽,又猛地回头看向薛柏脚边那一小堆同样报废的钢料,最后目光落在那台老旧的磨床上。他布满老茧的大手狠狠一拳砸在磨床冰冷的铸铁床身上!
“砰!”一声闷响。
“他妈的!又是这破玩意儿掉链子?!”老陆的咆哮在仓库里炸开,带着一种被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对兄弟境遇的心疼,“老子就知道这堆破烂靠不住!白瞎了那么多好料子!”他指着那些废料,眼睛都红了,“这他妈都是钱!是咱哥俩的老本!”
薛柏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动作粗暴。他沉默地走到磨床前,松开卡盘,取下那个报废的工件。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他低头看着那道丑陋的伤痕,看了很久。
“不是机器。”薛柏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生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是我。”
他抬起头,看向老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刚才被冰水暂时压下去的疲惫、挫败,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