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出,满地银白。蘅芜院中,建木参天,树枝间闪烁着绿色萤火,树叶沙沙作响,微风拂过,凉意扑面。
李青月正在寝殿中熟睡,床榻周围纱幔层层叠叠,遮住了屋内一盏幽微的烛火之光。一道黑影自院中滑过,没有丝毫响动,又顺着门缝流入屋内。樊凌儿的影子从地面沿着纱幔缓缓而上,而后寒光一闪,黑影举起手中的匕首,准备向床榻上的李青月刺去。
“你想听故事吗?”柜门忽然打开,露出隐童子莹白的一张小脸,只是目光沉沉,没有了丝毫天真。
黑影回身向隐童子冲去,柜门上刹时间多了一个黑气缭绕的大洞。隐童子闪身钻回柜中,并未被黑影击中。
李青月正是被柜门碎裂的声音惊醒的,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就只觉眼前一道寒光袭来。李青月连滚带爬地滚下床榻,堪堪避开这一击。刀锋落下之处,纱幔化为碎片。
黑影一击不中,立刻收臂再刺,提着匕首向李青月的脖颈处攻来。眼前金光乍现,却没有传来兵刃刺入身体的闷响,反而听到叮的一声,像兵刃相接的清脆之音。
一柄长剑横在两人中间,刀刃泛着清亮的金光。李青月手持云阿剑抵住了黑影的匕首,目光直直刺向黑影。她先前低垂着眉眼,不算惹人注目,可一旦抬起头,露出眼睛,便有股傲气透出来。
李青月默念法诀,将术法注入,云阿剑瞬间光芒大盛,甩出一道金光,生生将黑影逼退一步。李青月望见屋内燃着的烛火,趁机将那蜡烛一分为二,蜡烛瞬间熄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黑影也随之消失。
李青月握紧云阿剑,半分不敢松懈,就着窗外的月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忽然,分成两半的蜡烛无火自燃,屋内重新出现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向李青月杀来。李青月横剑在手,震开两把匕首,迅速回身捡起手旁的被子,向着蜡烛盖去。屋内又一次陷入黑暗,已贴近李青月的两道黑影瞬间消散。李青月刚想松口气,却见桌几处有火苗蹿出,接着整个被子都燃烧起来。一时间屋内光芒大盛,黑影凝实,再度提着匕首向李青月袭来。
李青月御起云阿剑,挡住黑影的攻击,趁机逃到院中。她本想着叫醒凝烟帮忙抵挡,却不料黑影已从房间追了出来,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穿梭在月光下。云阿剑远不如黑影行动迅速,李青月只好召回云阿剑,向院外逃窜。
庭下积水空明,竹柏之影犹如水中藻荇。
樊交交发觉女儿屋内烛火尽数熄灭,有些担忧地凑上前去,又不好直接推门而入,只好撅着屁股透过门缝向内窥探。
“父亲有事?”房门突然打开,樊凌儿一脸冷淡地站在门内。
樊交交差点跌进门里,踉跄了两步,尴尬地稳住身形道:“今天风大……风大,我来看看要不要给你添床被子。”
“你是怕我去找玄尊夫人麻烦吧?”樊凌儿并不吃自己父亲这一套,直接戳穿了樊交交的来意。
“你这心性,我实在放心不下。”樊交交索性也就不再掩饰,正色道,“当初在人间学炼器之术时,你能在炙如烤炉的炼器坊坚持十一个时辰闭门不出,满院子的男儿郎没一个能熬得过你。我知道你心善、识大体、懂进退。但你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我怕你过分执拗,害了自己。”
樊凌儿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听着父亲的絮叨。
樊交交说了半天,也没见女儿回应,只好尴尬地自说自话下去:“如今见你还在屋里,我就安心了,你早些睡。关好窗子,千万别着凉。”
樊交交转身欲走,月光洒在樊凌儿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清冷的银光。樊交交当下定住,猛然转身,仔细地打量樊凌儿。
“你的影子呢?你动用了影杀术,是不是?!”
幽静的密林里杂木丛生,小径错综复杂,虽然不易离开,但同样不利于追捕,更何况……前面的李青月纯粹是一通乱跑,哪里没路往哪里跑。
一路劈开密林横七竖八的枝丫,樊凌儿的影子在李青月身后紧追不舍。
李青月脚下的土地已经由松软的沃土变成砂石,眼前越发开阔,几块巨石歪歪斜斜地横在前面,造型奇异。
再往前走,似乎就能到后山石林。通藏雷殿的回廊就在眼前,可李青月像慌不择路,继续向后山跑去。
黑影向着李青月迅速逼近,匕首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声响,几次都是贴着李青月的身体掠过。再反观李青月手中的云阿,因为主人的法力不足,金光微闪,只发出无力的嗡嗡声。
后山前的石林如同迷宫,后山上地势更加险峻、崎岖,中心环抱着一泓深潭,深潭的水像死水,平静无波,又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照映着苍穹。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杀我?”仓皇之中,李青月竟然逃到了后山断崖前。退无可退,李青月站定,质问还在逼近的黑影。
黑影手中匕首的刀锋折射出刺眼的寒芒,看着被逼到边缘的李青月,黑影飞出匕首直取李青月的咽喉。
“啊——!”
李青月快速向下坠落,心中盘算着,若是摔到石头上,便是粉身碎骨,若是掉进寒潭中……李青月死死闭紧双眼,身影穿过半空中的一道金色法阵,亮光一瞬即灭。
与此同时,临渊阁内风铃作响,沉睡的白九思蓦然惊醒,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屋内。
深潭云雾缭绕,寒气四溢,厚厚的白雾笼罩在水面上,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流动。只见寒潭溅起一朵水花,冰冷的潭水遇热,在李青月掉落的地方慢慢冒出一丝白烟。
半晌,李青月从湖中央探出脑袋,她冻得嘴唇发紫,吐出一口水,整个人都在发抖。
身后的潭水突然疯狂涌动,李青月回头,只见寒潭中心正升起一个白色的小岛,小岛向上拱起,露出一双墨绿色的瞳仁。
那是一条蛇的脑袋。
白蛇突然动起来,在湖面中心形成一个漩涡,要将李青月卷进去。她无力挣扎,只能待湖水平静。
等李青月的脑袋再次露出水面时,那条白蛇正望着她露出尖锐的獠牙缓缓凑近。
一人一蛇紧密对视,李青月惊恐的样子映在白蛇墨绿色的瞳孔中。还不等李青月反应,那白蛇的瞳孔突然收缩,血腥味涌入李青月鼻腔。
潭水上空天光大盛,白九思衣袖随风翻飞,他的目光落在李青月身上。两人目光交会的瞬间,他翻手成印,猛地落下。
潭底深处,一根巨大的金针刺在白蛇的七寸,牢牢地将它锁死,似乎白蛇再动一下,那金针就能将它活活刺穿。
白九思一掌拍下,金针自潭水中发出耀眼的金光,又向白蛇的七寸没入几分。白蛇像疼疯了,即便被刺中了七寸,依旧晃动着身体,发出嘶哑的低鸣,寒潭掀起大浪,竟将李青月卷到了岸边。
后背撞在岩石上,李青月闷哼一声,抖着嘴唇,看向白蛇。
浓雾之中,白蛇不断翻腾,七寸处浸出的血水渐渐在水面上弥漫开来,染上李青月的衣裙。白九思目光冷厉,掌心光芒更盛。白蛇痛苦地嘶吼,似乎不甘,但还是逐渐被压制在水面之下。
寒潭上的白雾又一次聚拢起来,流动着恢复了平静。白九思落在湖面上,脚踏涟漪,缓步向李青月走去。他连衣袖都没有沾湿,只鞋尖上有淡淡的血迹,还是走来时不可避免沾到的血水。
李青月掩去嘴角的鲜血,似乎不想让自己那么狼狈,龇牙咧嘴地勉强坐直,抬头与白九思对视。
“你为何会在这儿?”白九思在李青月面前站定,目光冰冷。
“我是被一个影子追杀到这里的。”李青月艰难地坐着,背后的伤口太痛,她实在没办法集中精力,“他拿着一把匕首,将我逼到了悬崖,又将我逼了下来。”
李青月垂下了脑袋。她衣服上滴下来的水,已在地面集成一个小水洼,浅浅映着狼狈的她。
一双锦靴将她的影子踏碎,白九思目光愈冷,一步步逼近李青月。“阿月,见到故人的感觉怎么样?”白九思轻声地问她,如同耳语。
李青月一怔,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白九思:“什么故人?”
“还在装。”耳边传来一声嗤笑,白九思目光淡然地扫过李青月,冰凉的指尖轻轻掠过李青月的脖颈。
图穷匕见。白九思懒得再去掩饰眼中的杀意,他已经陪她演得够久了。
李青月白皙的皮肤被激得轻微战栗起来,她僵硬地退后半步,神色也清醒不少:“真的。真的有人要杀我,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何会被追杀。”
“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装模作样。”白九思上前一步,直接钳住李青月的脖颈,将她按在巨石之上。李青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痛哼。
“阿月,”白九思望着惊惶失措的李青月,“你不惜自伤,处心积虑,引我下凡,是想做什么?”
李青月傻呆呆地看着白九思,张着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想杀我?还是想再次封印我?”白九思冷笑,“你都落得这般下场了,竟还不死心吗?”
白九思眯起眼睛,眼底猩红一片,似悲似怒,收拢扣在李青月脖颈上的手指:“说!”
“我……”李青月脸色苍白,合上眼睑的瞬间,眼泪便成串流下来,“玄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信过……我对你的情意……”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白九思仓皇收手,李青月的身子却软了下去,他顺势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
白九思的目光骤然凝滞。
李青月背靠的巨石上满是血迹,她的身体是白九思从未感知过的冷。
月华如洗,一朵剑花映着清冷的月光。净云宗内,一道人影正全神贯注地练习剑法。
“看来你的伤势已然痊愈。”紫阳从远处走来,缓步上前。
张酸剑势一收,负手将长剑别回腰间,冲紫阳抱拳行礼:
“师父。”
紫阳对着张酸点点头:“怎么这个时辰还在练剑?”
紫阳继续道:“你三年前为毕方所伤,丹田之气流失,是劳宫受了损伤,而劳宫一穴最需要温养。”
张酸颔首应是。
紫阳拈着胡须,也不管张酸是否听了进去,便继续道:
“你荒废术法多年,骤然练气御术,定会对自身有所损害,因此莫要急功近利。”
“还要记住,欲速则不达。放缓心境,循序渐进,方能稳固根基,凝丹飞升。”紫阳说罢,看向张酸。
张酸拱手道:“弟子受教,多谢师父。”
紫阳眉目间有少许欣慰之意,微微点头:“好,炽阳果即将出世,它可以重塑筋骨、起死回生,这便是你的机缘。”
张酸眼中生起狂喜。
“仙果问世,难免会引起多方争夺。如今蒙楚不肯悔改,尚在地牢,素冠为情所困,心性不坚。我打算让上官日月带弟子前去,你若想去,也可随他们一起。”
张酸连声应下:“弟子愿往。”
紫阳欣慰地拍了拍张酸的肩膀,准备转身离开。
张酸抬头看着漫天星辰,眼中再次一暗。
“师父,”张酸沉吟片刻,开口道,“弟子一直不解,这大成玄尊究竟是何来历,竟能让天下修仙者皆敬畏?”
紫阳不由得扬眉,因为这样的问题实在很少从张酸口中听到,所以他的回答也格外耐心:“汉地十二州,无论仙魔修士还是山精野怪,只要得了机缘,就可飞升九重天。九重天上仙家众多,由大大小小的仙境组成。大成玄尊所镇守的丹霞境是其中最要紧的一处,其上可通玄天。”
紫阳看张酸眼中依然是一片疑惑,于是继续讲道:“玄天之境的神族,大多是度过三灾六难的古神。除此之外,丹霞境内的无量碑还封印着魔族的入口。人、神、魔三界的通道都在丹霞境内。大成玄尊术法高深,无人知晓他来自何处又生于何时。只知他当年在神魔大战中崭露头角,以一己之力镇压群魔,乃这天地间战力最高的真神。现下玄尊镇守丹霞境,那便是三界的守界人,护佑三界平安,自然担得起这众生的敬畏。”
“那这六界之中就没有修为比大成玄尊更强的吗?”张酸定定望着紫阳,希望师父能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
紫阳仰头望天,回忆许久才道:“早些年,曾有位上古真神,尊号四灵,可与大成玄尊分庭抗礼,功法、修为与其不相上下,那藏雷殿最初便是四灵仙尊的居所。”
张酸眼前一亮,立刻追问道:“那位仙尊现在何处?”
“已经陨灭了。”紫阳皱着眉头,似乎还在努力回忆,“三百年前,大成玄尊带领诸位弟子部下攻上了藏雷殿,斩其坐骑白蛇,后将四灵仙尊彻底灭杀。从那以后,藏雷殿便荒废许久,直到大成玄尊重新入驻,才成了众家仙源之地。”
“四灵仙尊……”张酸默念着这个名号,突然道,“倒像个女子。”
紫阳仰头望天。
天色似已泛白,远方升起袅袅炊烟,融在空蒙的山色之中。
“无人看到夫人被追杀着实有些奇怪,这下手之人怎么知道昨夜凝烟修炼功法五识全封,不能相助夫人,又是如何避开这么多弟子的呢?”
崇吾殿内,白九思心神不宁地坐在上首,樊凌儿、苍涂、樊交交则站在殿中,汇报着各自的调查结果。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追杀这回事?”樊凌儿目光一闪,故作迟疑地接着说道,“只是夫人不想住在蘅芜院,才编排了这一出?”
樊交交紧张地看了白九思一眼,见他依旧在神游,才稍稍安下心来,伸手拉扯樊凌儿,示意她不要再接着说了。
樊凌儿恍若未觉:“抑或是夫人对寒潭禁地比较好奇,便以此当作借口?”
白九思忽而抬眼,看向樊凌儿。
樊凌儿则是一脸的困惑不解。
“玄尊,夫人所说像是影杀术。这并非一般法术,所会之人不多,我还在一一排查。”
听了苍涂的汇报,白九思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继续追查,但自己心中依然难以平静。
卧房内,香炉内一缕青烟升腾,暖帘被掀开了一角。
李青月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凝烟端着汤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自家夫人正披头散发地和一身的白布条纠缠。
“夫人!”凝烟喜道,“您醒了。”
身上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条越理越乱,李青月匆匆抬头,只敷衍一下,又低头继续给它们打结。
“夫人,先喝药吧。”凝烟将药碗递给李青月,瞥到桌上的一小瓶药罐,不由得一怔。
李青月望去:“怎么了?”
凝烟拿起桌上的药罐,放在鼻下嗅了嗅,疑惑道:“夫人,这是您的金创药?”
李青月瞥了一眼,立刻嫌弃地摇头。这药罐她没见过也就罢了,里面的药竟然还是用过的。
“那……”凝烟皱着眉毛苦苦思索片刻,看向李青月,“这是谁的药呢?”
李青月刚浅浅抿了一口药汤,五官瞬间皱在一起,刚刚生起的念头被苦味冲得烟消云散。
“这药可真苦。”
“都伤成这样了,还什么苦不苦的。”凝烟看着小口抿药的李青月,恨不得直接拿过碗给她灌进去。
“玄尊可有来过?”李青月将这句话在嘴边咀嚼过几遍,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没有,他忙着追查刺杀您的背后黑手。”凝烟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李青月的落寞,于是整棵树都手足无措起来。
“你说,他是不是从未喜欢过我啊?”李青月不知何时竟红了眼眶。
“不会的!如果不喜欢,玄尊干嘛要娶你呢?”凝烟连忙解释,生怕李青月落下泪来。
“是啊……他为什么娶我呢?”李青月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凝烟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索性闭嘴,再不敢安慰人了。
“我掉落寒潭时,里面镇压着一条白蛇。你可知那白蛇是什么来历?”李青月花了半晌才将口中的苦味压下去,随即开口问道。
“寒潭是藏雷殿的禁地,玄尊平时是不允许人靠近的,我实在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凝烟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禁地吗……”李青月似有所悟。
血云笼罩整片焦土,云层之间雷声接续。大地苍茫,黄土化墟,风沙中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地面沙土翻涌,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土层深处不断耸动,即将破土而出。
白九思化作一道白光砸向地面,掐诀念咒,掌心燃起离火,向地面烧去。火焰在沙土上蔓延开来,霎时间燃成熊熊火海。
沙土之下传来鬼哭之声,血雾从沙土中涌出,沉沉压向火焰。白九思面色有些发白,但是眼眸依旧平静,掌心火焰暴涨,化作一只火凤,直冲云霄,火凤搅动云气,挟着狂风俯冲而下,将血雾冲散殆尽。天空被白九思的离火映得通红,火焰将息,地下的哭嚎声也渐渐沉寂。
跟在白九思身后的苍涂眉头一皱,目露担忧。
“白九思,好久不见啊。”一道妖媚的声音自地下传来。
白九思本欲离开的身影被这声音一拦,顿时有些凝滞。
“这么多年,你还安稳地活着,难不成你已经杀了四灵?”女子的话中颇有几分讥讽,“果然,还是你们男人心更狠啊,哈哈哈哈——”
白九思抿紧嘴唇,快步离开。
红莲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狱法墟。
李青月被凝烟扶着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抬头看着天边绮丽的云霞。
院门口金光一闪,两个熟悉的身影随之出现。
“我等奉玄尊之命,在此看守院门。”守门大元帅朗声说道。
“夫人闯入禁地一事未查清前,不许踏出蘅芜院一步。”守门大将军连忙接上。
凝烟气急,丢下李青月,撸起袖子就开始理论:“夫人是被人刺杀,凭什么把夫人关起来?!”
李青月却凄苦一笑,拦下凝烟,道:“看来他还是不信我。算了,回屋去吧。”
进了屋,凝烟还是气呼呼的,语气很是凶狠:“明明是被人欺负了,反倒还要被软禁。”转而又开始自责起来,“都怪我,要是我醒着就好了,你这次受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法力高强的我保护你。”
“所以……”李青月犹豫地开口,“你决定以后都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不,”凝烟认真地看着李青月,“我是决定要教你法术,让你变得和我一样厉害,这样你就不用怕被刺杀了!”
“你……”李青月指了指凝烟,又指向自己,“教我?”
凝烟重重地点头:“对,就是这样。”
前有青阳将她收作弟子,不闻不问十数年,现如今又有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树妖非要教她功法心诀,她还怎么也推脱不掉。
李青月觉得,自己在拜师修行方面,气运真是一如既往地稳定。
“夫人!夫人!”凝烟一脸认真,“你又走神儿!连这最基础的心诀你都学不会,以后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对付那凶恶的坏人?”
李青月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干笑道:“凝烟啊,不是我不想练,只是你练功为什么非要选在这种地方?去后山的阴凉处不好吗?”
头顶烈日似火,方圆十里,虫不鸣,鸟不叫,只有凝烟和李青月两个人暴晒在阳光下。
“不行,必须在这里,太阳越大越好呢,我要教的可是我树族最为厉害的术法。”凝烟说得头头是道,“此法术名唤吸光纳气术,最重要的就是吸收日光,化为己用。”
李青月被凝烟说动几分,抬头看着太阳,感觉自己的内力好像真的随之增长。莫非……她该信凝烟一回?李青月打量正闭眼吐纳的凝烟,不由得跟着扎稳马步,认真起来。
“夫人,你看好了,这第一式就是静心沉气。”凝烟招式变动,脚底隐隐冒出绿光。
李青月依样学样,努力摆出别扭的姿势,双脚交错盘叠在一起。
“静心沉气!”“静心沉气!”
“屏息凝神!”
凝烟豁然睁开双眼,看向李青月:“夫人,屏息是不需要说话的。”
李青月乖巧地点头,慢慢呼出一口气:“哦。”
凝烟再次起势:“脚下生根!”
“脚下——脚下生根?”李青月震惊地看向凝烟,只见凝烟脚下化出条条树根扎入土地。这算什么心诀术法?分明
是凝烟她身为树妖的天赋本能。“不练了。”李青月泄气道。她又不是树苗,怎么生根?而且仔细回想一下,那晒太阳也理应是凝烟这树妖才需要的!
凝烟见李青月要走,急忙拦住:“夫人别放弃啊,生根是为了吸收大地的力量,这可是术法的关键。”重点难道不是她李青月根本就没有根吗?李青月沉默地看看凝烟,又看向自己又白又瘦、堪比竹竿的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