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灯塔顶层的医疗室,再次被宁神草药的淡香和晶石柔光填满。与之前不同的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那是落雪星盘残留的星辰之力,如同无形的屏障,隔绝了荒原的污浊与窥探。
泠镜辞安静地躺在疗愈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悠长。温祈玉的“九心·生生不息”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持续滋养着她枯竭的本源,修复着强行燃烧死神烙印带来的灵魂裂痕。她身上狰狞的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疤痕,如同破碎瓷器上精心修补的纹路。
然而,她那只右手,却固执地、甚至带着某种执念般,依旧死死攥着白砚清的手腕。即使是在深沉的昏迷中,那力道也未曾松懈分毫。白砚清腕骨上那圈青紫色的指痕,在疗愈晶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也像一条无形的锁链。
白砚清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姿势有些僵硬。他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泠镜辞沉睡的侧脸上,又掠过自己腕间的青紫,最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没有试图挣脱,只是任由那份冰冷而固执的力道禁锢着自己。一股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流,透过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悄然在他体内流转,那是天启神力与死神之力在极致靠近下产生的微弱共鸣,奇异地缓解着他之前硬抗巨力士带来的内腑震荡。
解采臣站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落雪星盘光滑冰冷的盘面。星盘上幽蓝的星辰符文缓缓流转,映照着他温润却带着一丝凝重的眉眼。张世勋则斜倚在门框上,姿态闲适,手中拿着一方雪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莫邪剑水蓝色的剑鞘,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尘埃,温润的目光偶尔扫过床边,带着探究与玩味。
温祈玉收回按在泠镜辞额前的手,掌心九心莲虚影缓缓隐没。她澄澈的眼眸中带着疲惫,更多的却是忧心。“外伤和内腑的损伤基本无碍了,祈玉的‘生生不息’效果非凡。”她看向白砚清,声音轻柔,“但她的灵魂本源…那道因燃烧死神烙印而出现的裂痕,还有死气反噬带来的枯寂感…我的力量只能温养,难以触及根本。强行深入,恐会再次引发烙印排斥。”
灵魂本源!这才是最棘手的伤!
白砚清的目光骤然锐利了几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强行引动神眷烙印的代价。泠镜辞能在那种状态下爆发出撕裂狼人脊椎的力量,付出的必然是灵魂层面的重创。
“需要灵魂领域的专家。”解采臣转过身,声音清越沉稳,带着月夜商会话事人特有的决断力。“哀恸主教逃脱前留下的‘月弦之眼’警告绝非空谈。镜辞的状态不稳,是我们的软肋,必须尽快解决。”
“灵魂领域…”温祈玉沉吟,“灵魂殿的林霁汐…”
“已经通知他了。”解采臣指尖在星盘上轻轻一点,一道微弱的星光讯息瞬间消散于无形。“以他的速度,应该快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医疗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没有脚步声,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一丝空气的扰动。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光线般悄然出现在门口。
来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身简约到极致的月白色长衫,衣料仿佛由流动的月光织就,不染尘埃。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更衬得他肤色冷白如玉。他的面容极其俊美,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清冷感,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雕,眉眼间萦绕着一种疏离淡漠的气息,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罕见的银灰色,澄澈空明,如同冻结的湖泊,倒映着万物,却又似乎空无一物。
正是灵魂殿百年不遇的天之骄子,**林霁汐**。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众人,在解采臣的星盘、张世勋的剑、温祈玉的九心莲虚影上略微停顿,最后落在了床边——落在了白砚清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白砚清被泠镜辞死死攥住的手腕,以及两人肌肤相贴处那微不可查的能量共鸣之上。
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极淡的星芒流转了一下。
“灵魂圣衣,林霁汐。”他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冷悦耳,却没有任何温度起伏。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走向疗愈床。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极其纯净、浩瀚的灵魂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声地弥漫开来。这威压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直抵本质的力量,让解采臣手中的星盘光芒微凝,让张世勋擦拭剑鞘的手指顿住,也让温祈玉感到精神一振。
他停在床边,银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落在泠镜辞沉睡的脸上,尤其是她额心那枚内敛着幽暗光芒的死神烙印上。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直视那潜藏在深处的、濒临破碎的灵魂本源。
“很深的裂痕。”林霁汐的声音依旧清冷,陈述着事实。“死神的烙印如同破碎的容器,本源之力正在缓慢流失。强行燃烧的反噬,枯竭了灵魂的‘生’之底蕴。”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泠镜辞紧攥着白砚清手腕的那只手上,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还有…这个。”他抬起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萦绕起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银色光丝。这些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轻柔地探向泠镜辞攥着白砚清的那只手,以及两人手腕相贴的区域。
“别碰她!”白砚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喝出声,冰蓝色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赤霜瞳的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逝,一股源自神性的警惕本能被触发。他感觉到林霁汐那看似柔和的光丝中,蕴含着洞悉灵魂本质的恐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