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这下好了,早膳和午膳一并用了,也不用麻烦如月走两趟了。
吃过午膳后,她特意泡了一壶茶,拎着正准备去院子里小憩,顺便把昨天没看完的话本子一块看完,心里美滋滋的,没有桑淮的打扰她这小日子过的很舒坦。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逃,但你要知道,一时逃很爽,但是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桑宁身子不好,长时间做一些活计也是折磨。
再者,她又没什么朋友,就算逃了她又要何去何从呢?桑淮也不会放过她,这要是被抓回来保不齐还会被他关起来,那以后的日子就有的难捱了。
十四岁之前,她生活一团糟,没人记得她,只能眼巴巴但看着别人一家子,心中很是羡慕,身子也不好,有时候咳得半夜都睡不着,冬天的炭火也少的可怜,只能省着点用,她一点都不想回忆。
有一段时间,她非常的嫉妒桑鸢鸢,也就是桑淮的妹妹,桑浅浅的姐姐,桑府的大小姐。她性子特别温柔,不比桑浅浅的活泼,她很安静,不争不抢,有了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哥哥妹妹们,但徐华黎总是会注意到她的失落,别人有的她也有,甚至比别人的都更好。
羡慕她有母亲疼爱,而她什么都没有,心里难免会滋生出一些邪恶的念头,她当时都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很是可恶,这也就导致她更加的卑微。
离开桑府她就是无根浮萍,无处可去,她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逃?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好在后面她勾搭上了桑淮后,那样的日子才过去,他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会亲自请人帮她调理身子,豪掷千金为她买那些稀有的药材,给她泡药浴,偶尔也会给她开小灶,什么都满足她,只要她乖乖的。
忽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她微微抬眼,发现是桑淮。
他穿着月牙白色的衣裳,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剑眉星目,逆光站在她的面前。
她被阳光照的睁不开眼,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刚好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看着他满带爱意的眸子,她心像是被撞了一下,怦怦的跳了起来。
“看傻了?”一道温润的声音至头顶传来,让她脸一红,嘟囔道:“你怎么来了?”
桑淮曲起食指轻轻敲在她的额头上,“走,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再待在这儿人都要发霉了。”
没等桑宁拒绝,她就已经被桑淮拖着走了,容不得她拒绝。
她心里惦记那接近尾声的话本子,脸上颇有些不乐意,心说在怎着也等她看完再走啊,反正只有几页去了,一点耐心都没有。
刚出府门,桑宁就被桑淮塞进了马车里,丝毫不拖泥带水,执行力简直就是模范啊!
既来之则安之,桑宁心中默默的想着,顺手撩起帘子往外探出,“我们去哪儿?”
桑淮紧紧抓着她的手,看着她四处打量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桑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桑淮轻轻用拇指轻轻的在她虎口摩挲,眼里满是柔情,小手被他的大手紧紧的握在手中。许是觉得不够瘾,又强行分开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桑宁嘴角抽了抽,但都随他去了,并没有反抗。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一座茶楼门口。
现在正是午后时期,大家都喜欢与好友成群结伴的窝进茶楼里讨杯茶喝,配上一碟瓜子糕点,别提多自在了。
桑淮带着她径直上了二楼,在走廊处靠栏杆处的地方找了一张空桌子,又点了一碟瓜子和一壶茶。
“怎么来这儿了?”桑宁撑着下巴看着楼下。
“带你来凑凑热闹,你不是喜欢吗?”
两人今日来的还挺凑巧,楼下还有说书先生坐镇,穿着蓝色的袍子,一手拿着醒目,一手摸着花白的胡须,一副博学多才的模样,看得桑宁来了兴趣,一脸好奇的凑过去看。
桑淮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了她的面前,一杯自己端着放在手里把玩。
“话说,柳家乃是京城大户,可一夜之间满门被灭……血流成河,全府上下三十多口人,尽死在刀刃之下,那场面惨不忍睹啊!”说到伤心处,说书先生还要摸一摸胡须,一脸悲痛的模样。
桑宁听的云里雾里的,便看了一眼桑淮,企图在他这儿找到答案。
桑淮看了她一眼,便低头剥着瓜子,不甚在意的说道:“这说的是很多年前的一桩灭门惨案,一夜之间被仇人血洗,搞得家破人亡,全部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姐。”
桑宁微微垂目,喝了一口热茶,心里有些同情,有些沉重。
桑淮看出她的心思,便出言安慰,“都过去好些年了,当时那些个凶手都已经认罪伏法,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桑宁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的多余,他一个首辅大人想知道什么不轻而易举吗?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大案子。
桑淮没回答,桑宁也没继续追问,继续支着听着。
“这小姐有一个青梅竹马,倒也是一个忠义之人,不顾自身危险,带着这个小姐逃出了柳府,两人一路逃亡,躲避仇人,相依为命。”
桑宁听的眼眶泛红,许是有些共情,落下两滴泪来。
桑淮心一紧,急忙伸出手指替她擦去泪珠,“怎的了?听个故事还把自己听哭了?”
桑宁不想露怯,胡乱抹了一把泪,赌气般的说道:“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桑淮将剥好的瓜子推到桑宁面前,“吃点。”
桑淮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哄过一个人,是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却给她剥了满满一碟瓜子仁,没有丝毫怨言。
不要白不要,桑宁也没客气,低着头就这么吃了起来。桑淮心思细腻,瓜子也剥的完整,个个圆润饱满的就这么放在白瓷碟子上,看起来十分不错。
两人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暗,桑淮却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时光,硬是哄着桑宁要去南街逛逛。
南街那边很热闹,有很多外来的商人在哪儿做买卖,卖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的,很多都是没见过的,看起来很是有趣,桑淮就带着她去凑凑热闹,见见世面。
两人走在街上,桑淮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走在桑宁身边,时不时还要注意来往的路人生怕他们撞到了桑宁。
“你真悠闲。”桑宁在挖苦他。
“是忙,但陪宁宁的时间还是有的,就图一个开心。”桑淮说的不卑不亢。
桑宁抿唇不语,就这么静静但走着。
谁说不是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公子?”
这一声公子就像是一个地雷一样在桑宁心中炸开,一下子就炸的她六神无主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府里的人,还被认出来了,真是天杀的!桑宁手心都冒出了汗,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好像身后站着一个鬼一样。
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落入一片漆黑。是桑淮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遮住了她。
李嬷嬷远远的看着这个背影像,于是就喊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他。
李嬷嬷上前,发现真是他就好奇的问了一嘴,“还真是公子啊,我说怎么那么像呢。”
说话间,视线又落到了不远处的桑宁身上,眼里闪过不解,心说哪家的姑娘这么见不得人?怕不是正经家的姑娘,于是旁敲侧击的问道:“这位是?”
桑宁都快吓死了,桑淮还有心思开玩笑,“胆子小,我带她转转。”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李嬷嬷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脸上干巴巴的笑了两下,夫人先前着急的想给他寻门亲事,他百般不愿,现在不催了……
他自个又眼巴巴的找了个,还真是……
李嬷嬷上下打量着桑宁的背影,她也活了这么久了,什么姑娘没见过,一眼就将这姑娘看了个透彻,即便有外套挡着她也能猜出个大概,身段轻盈,腰身也纤细,长相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桑淮挡住李嬷嬷的视线,不让她继续看,“嬷嬷还有是吗?”
“哪家的姑娘啊?”李嬷嬷旁敲侧击的问道:“跟夫人说了吗?”
桑淮游刃有余的对付着,“脾气大着呢!嫌我最近没陪她,跟我闹着脾气,不乐意见人,等我哄好了再带去见母亲。”
他都这样说了,李嬷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越过桑淮去打量桑宁。
见这个姑娘露出的裙摆的布料是上好的流光布,说是在太阳下会闪闪发光,一时间在贵女间们风靡,宫里的娘娘们也爱不释手,这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起的。
既然能消费得起这流光布,李嬷嬷觉得应该也不是怡红院的那些个舞姬之内的,也就稍微放宽了心。
“那,你忙。我就带她先回去了。”说着桑淮就装模作样的搂着桑宁走了。
李嬷嬷也没说什么,就静静的看着他们走了。眼见着看不见了之后,才后知后觉拍了一下脑门,这可是大好事啊!不得赶紧回去告诉夫人?这公子可算是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