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这……我不会再碰墓里的东西了,你应该知道的。”他低垂着眼睑,视线落在茶杯中浮动的茶叶上,拒绝的意味就像热茶升腾起的薄雾,淡淡地,却坚定地横在两人之间。
“二爷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不用着急答复,我可以等。”张启山的语调平稳且笃定。
“我不会去的。”二月红一字一顿,语气如同铁钉般斩钉截铁。可话音刚落,他又顿住了,犹豫片刻,才又开口,“不过,能提醒佛爷的是,最好别沾这件事。”
张启山没有强求,这结果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二月红看似知道些什么,但他确定,二月红不会害自己。能让二月红如此说话,矿山里的危险恐怕远不只是虫子那么简单。
“你也听到了?”张启山突然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话题转换得太快,二月红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听到什么。两人目光相撞时,张启山紧紧盯着二月红的表情,“张寂言的心声。”张启山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这……”这祖宗来得未免太过蹊跷。还有,为什么我能听见张寂言心声?二月红满腹疑窦,脸上的神色几分困惑,对张启山投以探究的目光。二月红话还没完,就被张启山打断了。
“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张启山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充满了力量。
“目前,齐八、张日山、你、我,四个人能听见。”张启山将之前那些老九门心声的事串联起来,隐隐有了一个推测,“似乎只有真正属于九门而且关键的人物才能听见。”三人若有所思。
叮嘱二月红保密后,“佛爷放心,二月红绝不泄露半分。”二月红虽疑惑,但还是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张启山得到保证,也没再提这事。
既然没事,张启山起身告辞。二月红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人还愣愣地站在那里,表情复杂。
“若我出了什么事,希望二爷主持大局,算我……求你。”
张启山如何从被迫害到成为如今九门之首,别人不清楚,但二月红一清二楚。那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逼入绝境的经历,是九死一生的赌局。他原本可以隐姓埋名远离江湖,过上世外桃源似的生活……
钱财对张家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远离战争、过幸福平常的日子对张家来说轻而易举……何至于为了一个官职弄得兄弟疏远、六亲不认……
二月红明白张启山胸中的志向和心中的期盼,可是每次看到张启山把生死置之度外,与人心博弈,与天命抗争,生而渺小,却以凡人之躯抵挡命运的漩涡……
二月红还是会被他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打动——为了守护九门、家族、长沙、中国……
别人的嘲讽、误会、谩骂又如何,他就像一台由信念驱动的机器,做出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向前,不惜一切,向前……
张启山,是真正的强者。
二月红收回目光,看向雕花梨木桌上青瓷杯边的顶针。看来注定不太平了。他微微叹了口气,捡起那枚顶针,默默地装进口袋,收拾了一下回红府休息去了。
虽然已经确认张寂言必然是张家的老祖宗,可张寂言身上古怪的地方未免太多太离奇……
手如玉色,没有一丝薄茧,却有如此好的身手;沉睡千年,又是怎样做到不死不朽,保持少年模样;他的心声是如何让他们听见并且只让他们几人听见(尽管张寂言貌似不知此事);听张寂言的心声,似乎很天真,但他真的如此吗?
最优秀的一个……终结一切的人会这么天真?其背后或许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张启山所知甚少。
谁清楚张寂言的最终目的呢?说不定他是反派,来找张家报仇的呢……
这个人放出去绝不可能。留在身边,就如同一颗不知道是不是真炸弹的手雷,如果不是,那自然好,如果是的话……就算日防夜防也保不准出事。
只希望在自己出事后,二月红能站出来主持长沙的大局。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麻烦已经开始慢慢过上平凡幸福生活的老朋友……
张启山一边朝府中走,思及此处,眼神不禁凝重了些。“张寂言,你最好别让我失望。”他对张寂言还是很有好感的,至少目前来看,张寂言对他的计划是有利的……如果这些好都是伪装和手段,那就别怪他下狠手……特别是如果和日本人有关的话。
与副官回到张府稍作休息。
“佛爷,既然二爷不去,是否暂时搁置此事,先搜罗一阵高手?”副官询问道。作为下属,他自然要先了解张启山的想法和计划,才能安排下去。
“不,我去。带八爷,如果可以的话,就你我,还有齐八和张寂言一同前去,后天早上六点出发。”对于矿山的位置,他已经有了大致判断。
张日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八爷。”张副官领命出去了。
事实上,张启山有些头疼。张寂言尽管谜团重重,但确实是张家的老祖宗,迄今为止并未表现出恶意,可张启山始终摸不准他的目的。
如果张寂言不愿一同前往,难道自己还能强行绑着他去不成?齐八不愿去,张启山可以绑他一起走,齐八只有听话的份……
但自家的老祖宗怎么处理?像绑齐八一样绑了去?,还是能像副官一样命令张寂言去?这简直比长沙城陆建勋还难搞…陆建勋,张启山没事还能恶心他一下找点乐子,还在掌控范围之内……得亏张寂言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头子,不然——自己都必须得听张寂言的(╥_╥)
张启山坐在办公木雕花椅上,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桌子是一摞摞的资料,最面上一张纸带着廉价的气息,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字符……办公室里,周围一片黑暗向中间延伸,然而却分毫不能有所近……台灯黄黄的光,笼罩看桌子上的文件,还有坐在桌前的张启山。灯光勾勒出他鼻子笔挺的帅气侧脸微微皱眉的样子,微垂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
周围除了这一小片地方有台灯光晕笼罩着,周围是寂静的黑……
他决定晚上找张寂言问问要不要一同前往。如果不去,就只能托付给二月红照看。如果去,那就好办多了……
“年轻人”,还是可以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