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箱子被缓缓打开。几本老牛皮封皮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那里,纸页已泛黄,散发着岁月的气息。旁边是一个小盒子,还有几张旧式黑白照片,像是从时光深处被打捞出来的记忆碎片。
我捏起第一张照片,凑近灯光。照片上,一个面容清秀却别扭着脸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短打装扮显得利落,腰间挂着一种奇形怪状的钩子,模样木讷得让人忍俊不禁。而他身旁的人——那张与父亲如出一辙的笑脸,格外扎眼。“啧,这欠揍的笑容,准是爷爷没错了。”我低声喃喃。
第二张照片让我愣了一下。一对夫妇手挽着手站在一起,男子故作正经,偏偏女子侧头嗔怪的模样将他的假正经戳穿得彻底。“呵,原来年轻时候的奶奶这么有趣啊。”我不禁笑了出来。
第三张却是一幅大合影,但一眼就能看出拼接的痕迹。九个人挤在画面里,神情各异。爷爷和那个别着九爪钩的男人赫然在列,他们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几分冷硬。其中还有一位女子,穿一袭白旗袍,短发齐耳。单看这张大照片,她不过是寻常女子,精明凌厉,可当我的目光移到另一张小照片时,却怔住了。同样的面孔,却多了一抹清澈到极致的眼神,仿佛从未沾染过尘世的污浊。“这样的眼睛……怎么会属于一个乱世中的人呢?”我心里嘀咕着,却再也移不开视线。
最后一张照片诡异非常。原本应该容纳五个人的画面,现在只有四人,空缺处被剪掉了一角,留下粗糙的边缘和无尽的遐想。“到底是谁呢?”我琢磨着,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
好奇心驱使,我放下照片开始翻阅笔记本。第一页的文字映入眼帘,那熟悉的笔迹与奶奶的字有八分相似:
“(一)
我终于安定了下来,有了自己的家,成了一方势力。至少,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我能喘口气了。
父亲、大哥和二哥当年下地时遭遇了棕子,只留我一人侥幸活命。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转行。做这一行,不仅缺德,还得随时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每当想起那些年的经历,恐惧仍如刀割般深深嵌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我又有什么选择呢?试过其他营生,却被卖了几次后才明白,这就是我的宿命。
靠着本事和父亲留下的关系网,十八岁的我成了老九门里的‘狗五爷’。走上这条路后,反倒轻松了许多。除了下地和维持九门的关系,其他的妖魔鬼怪倒是少遇了许多。”
我继续往下读:“我喜欢一位姑娘,霍家的。从小便喜欢。她还有几个姐妹,论长相都不逊色于她,可在她面前,却显得俗不可耐。小时候她总爱叫我‘狗哥’。一次,我半开玩笑地说,不能叫吴哥吗?她噗嗤一声笑了,认真回道:‘狗哥比吴哥好听!’我想反驳,抬头却撞进她那宛如森林湖泊般澄澈的眼眸。那一刻,我竟哑口无言,慌忙逃离。后来才知道,她还以为我当时因为生气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走了……”
“(二)
城里最近没有什么新鲜事,要说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昌明街新开了家医馆。起初总有些不安分的人去闹事,不过渐渐地,再也没人敢去了——”
文字戛然而止,故事在这里暂时画上句号,但那份未尽之意,却萦绕心头,久久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