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训练室内的灯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目而冷峻。模拟战斗结束的一刻，汗水顺着真嗣的额头悄然滑落，滴在制服上，洇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他缓缓摘下神经连接头盔，掌心因长时间紧握而略微发麻。深吸一口气，他仿佛将积压在胸腔中的沉重感尽数吐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让他怔了一瞬——同步率比昨日提高了0.3个百分点。这微不足道的提升却像一束细弱的暖光，在他心底投下一抹隐约的慰藉，化作一丝几不可察的成就感，轻轻荡漾开来。

“笨蛋真嗣，又在傻笑什么？”明日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调中带着她一贯的傲慢与不屑。她慵懒地倚在门框上，红色作战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那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轮廓。金色的马尾随着她微微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一抹跃动的阳光，刺目却又无法忽视。

“没、没什么。”真嗣急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低下头开始整理训练装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今天的测试结果还算不错。”

明日香轻哼一声，迈步走了进来，纤细的手指随意拾起真嗣的训练数据表，目光一扫而过。“哼，不过是勉强及格罢了，离我的水准还差得远呢。”她的话音未落，手腕一扬，表格被抛回桌面，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轻飘的弧线，带着几分不屑的意味，“别以为这样就能追上我。”她的语气中透着笃定，仿佛那差距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真嗣悄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拾起那张表格。触碰到纸张的一瞬间，他心中微微一颤，仿佛明日香方才的温度还停留在那处，细腻而真实。他忍不住偷偷抬眼望去，恰巧撞见明日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一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慌乱间迅速低下头，耳根悄然泛起一丝红晕，像是被揭穿了藏匿已久的秘密。

“喂，你今晚……”明日香突然开口，声音却在空气中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掐断了一般。她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不禁猜测她心底藏着的秘密。

"什么？"真嗣疑惑地抬头。

“没什么！”明日香转身朝门口走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别自作多情，以为我要邀请你吃饭什么的！”她的话语像一道薄冰，看似冷漠，却隐隐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情绪波动。

真嗣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那身红色作战服在走廊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刺目。他垂下眼帘，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的物品，开始默默收拾。与明日香相处，总是这般复杂难解，她的话语如同刺猬的尖刺，锋利而炽热，纵然没有恶意，却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找到靠近的缝隙。

当他迈步走出训练大楼时，夕阳已然悄然西沉。第三新东京市的天际被晕染上一抹深浅不一的橘红色，仿佛画家的笔触在苍穹间肆意铺展。远处的建筑轮廓隐没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模糊而疏离。真嗣停在台阶上，微低着头，目光游移不定。他的内心在挣扎：是返回宿舍，将自己重新封闭在那狭小却熟悉的寂静空间，还是拐去便利店，买些食物填补空荡荡的胃与更为空旷的心？风吹过，他微微攥紧了衣角，却依旧无法驱散那份难以言喻的迟疑。

"真嗣！"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到美里小跑过来，制服外套随风飘动。

"训练辛苦了！"美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灿烂，"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我买了上好的牛肉，可以做个火锅。"

"啊，好的..."真嗣点点头，心里涌起一丝温暖。美里的邀请总是能让他感到被需要。

“那就这么定了！”美里话音未落，忽然间，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抹红色吸引。明日香倚在自动贩卖机旁，指尖夹着一罐刚买的饮料，却未曾打开。她的目光如利刃般直刺过来，冷冷地落在他们身上，仿佛要将此刻的情景尽数刻入眼中。

"明日香也在啊，"美里挥手招呼，"要不要一起来？"

明日香慢慢走近，饮料罐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挤压声。"不用了，"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尖锐，"你们两个人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美里眨了眨眼，"什么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明日香打断她，"只是特别邀请真嗣一个人？有什么秘密训练计划要单独告诉他？还是说..."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有别的安排？"

真嗣感到一阵不安，"明日香，不是这样的..."

"闭嘴，笨蛋真嗣！"明日香猛地将饮料罐扔进垃圾桶，金属撞击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我才不在乎你们要做什么！"

美里皱起眉头，"明日香，你这是什么态度？如果想来就一起来，何必这样说话？"

"哦？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吗？"明日香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是说葛城少校觉得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

走廊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几个路过的技术人员放慢脚步，好奇地望向这边。

真嗣感到脸颊发烫，"明日香，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明日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那为什么只邀请你不邀请我？每次都是这样！训练后的总结会，战术讨论，现在连吃饭都要单独叫上你！"

美里的表情变得严肃，"明日香，这是工作安排。真嗣最近的同步率提升很快，我需要和他讨论一些细节。"

"哈！工作？"明日香的金发随着她激烈的动作晃动，"那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太情绪化了，"美里叹了口气，"这样我们没法正常交流。"

"我情绪化？"明日香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好啊，那你们继续你们的'工作'吧！我不打扰了！"

她转身大步离开，作战靴在地板上敲出愤怒的节奏。真嗣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美里拉住了手臂。

"让她冷静一下，"美里低声说，"她现在听不进任何解释。"

真嗣望着明日香消失在转角处，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晚餐邀请会引发这样的冲突，更不明白明日香为何如此在意他与美里的互动。

晚餐时，真嗣心不在焉。美里准备的火锅香气四溢，但他只机械地夹着食物，脑海中不断回放走廊里的那一幕。

"还在想明日香的事？"美里突然问道。

真嗣筷子一顿，"嗯...她好像很生气。"

美里给自己倒了杯啤酒，"那孩子...其实很在意你。"

"在意我？"真嗣差点被米饭呛到，"她总是骂我笨蛋，说我无能..."

"这正是她在意的表现，"美里轻笑，"如果她真的不在乎你，连骂都懒得骂。"

真嗣低头盯着碗里的食物，心跳莫名加速。他想起明日香训练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表情，想起她今天眼中那抹受伤的光芒。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轻声说。

"诚实面对自己的感受就好，"美里温和地说，"不过现在，先把饭吃完吧，牛肉都要煮老了。"

回到公寓时，屋内一片漆黑。真嗣轻手轻脚地打开灯，发现明日香的房门紧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敲门。

"明日香？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我...我带了些火锅回来，如果你饿了..."

"不需要！"门内传来闷闷的声音，"留着讨好你的美里小姐吧！"

真嗣站在门前，不知该如何回应。沉默片刻后，他低声说："对不起...让你不高兴了。"

门突然被拉开，明日香站在门口，眼眶微红。她已经换上了睡衣，金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你道什么歉？"她质问，"你又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真嗣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我...我不知道...但看到你生气，我就..."

"就怎样？可怜我？"明日香逼近一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的！"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真嗣不由自主后退，后背抵上了墙壁。

"不是同情..."他艰难地组织语言，"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明日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强硬。"少自以为是了！我为什么要因为你难过？你算什么？"

话虽如此，她的声音却微微发颤。真嗣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

"明日香，我和美里小姐真的只是讨论工作。如果你愿意，下次..."

"下次什么？"明日香打断他，"下次带上我？像带着一个多余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真嗣突然提高了声音，这在他身上极为罕见，"你从来都不是！"

明日香愣住了，嘴唇微微张开。走廊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真嗣能看到她睫毛上细小的水珠。

"笨蛋..."她低声说，声音里的尖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嗣从未听过的柔软，"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真嗣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握住了明日香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却没有抽离。

"也许我是笨蛋，"他轻声说，"但我不想看到你伤心。如果...如果是因为我和美里小姐走得太近..."

"谁说我伤心了！"明日香猛地抽回手，但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我只是...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她总是特别照顾你！"

真嗣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笑什么！"明日香恼羞成怒地捶了他一下。

"没什么，"真嗣摇摇头，"只是...我很高兴。"

"高兴？"明日香瞪大眼睛，"你脑子坏掉了吗？"

"因为..."真嗣深吸一口气，"这说明你在乎我，对吗？"

明日香的表情凝固了。她的脸颊越来越红，最终转身冲回房间，重重关上门。但真嗣分明听到她在门后喊："笨蛋真嗣！最讨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