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烟火盛,藤下泪痕凉
>我成了唐门破产小门主,每天甩着面条似的蓝银草。
>贝贝师兄的电光特效帅到炸裂,我却只能当个绿油油的藤蔓供应商。
>城里糖葫芦甜得发腻,卖花姑娘的笑容像阳光。
>可热闹都是他们的,我只有父母惨死的回忆在尖叫。
>贝贝师兄突然握住我的手:“我爹娘也被杀了。”
>“这唐门只剩我一个,必须把它撑起来。”
>他眼底的痛烫得我心口发颤。
>原来两个孤魂在烟火人间撞见了彼此。
>行吧,复兴唐门这破船,本咸鱼陪你划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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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莱克城东区,活像个刚揭盖的蒸笼,热腾腾的喧哗直往人脸上扑。青石板路被正午的日头烤得发白,踩上去似乎能听见细微的“滋滋”声。
空气里搅拌着千奇百怪的气味——刚出炉的麦饼焦香、沿街酱菜缸子浓烈的咸鲜、还有不知哪家铺子熬煮糖稀那股子甜到发齁的暖烘烘的气息,全混在一块儿,霸道地塞满鼻腔。
人潮裹挟着我和贝贝往前涌。
“糖葫芦——甜掉牙的糖葫芦嘞!”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壳,在草靶子上排排坐,阳光下简直像一串串凝固的小太阳,晃得人眼花。
“新摘的玉兰!戴一朵香一天呐!”挎着竹篮的卖花姑娘声音脆生生的,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亮,篮子里白生生的玉兰花苞,水灵灵的。
街角支着个面摊,粗瓷大碗里汤水滚沸,白气混着油香袅袅升腾。掌勺的汉子赤膊围着油腻的围裙,粗壮的手臂筋肉虬结,铁勺在锅里搅得哗啦啦响,吼一嗓子:“阳春面一碗!热乎的——!”
这该死的、生机勃勃的人间烟火气。
我下意识地紧了紧头上那顶有点宽大的旧斗笠,帽檐压得更低了些。手指触到粗糙的草编纹理,像在提醒我此刻的身份——唐雅,一个顶着破落门派空壳子、武魂还是蓝银草的小门主。
贝贝走在我身侧半步的位置,蓝紫色的劲装衬得他肩背挺拔,像一株安静的修竹,在这喧嚣里硬是隔开一小片沉静的荫凉。他目光平和地扫过街景,偶尔替我挡开挤得太近的行人,动作自然流畅。
可这满街的甜香暖意,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眼前晃动的人影、喧闹的声浪,倏地褪了颜色,扭曲变形。
不再是这嘈杂的街市。场景骤然切换,冰冷,死寂。
……是那个夜晚。没有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喉咙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窒息感。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血块。
黑暗里,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拖过地面的声音,黏腻又刺耳,一下,又一下……伴随着……伴随着野兽般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嗬嗬声……还有……
“爹——娘——!”
一声稚嫩的、撕裂般的哭嚎,猛地在我脑子里炸开!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真正的唐雅——在那个绝望夜晚发出的最后悲鸣!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发黑,脚下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周遭所有鲜活的色彩和声音,那些糖葫芦的红、玉兰的白、面汤的香气、小贩的叫卖……瞬间被抽干了水分,变成一片片灰白的、无声的剪影,在我眼前旋转、剥落。只有那记忆里浓稠的黑暗和刺鼻的血腥,真实得令人作呕。
“小雅?”
贝贝温和的声音穿透那片令人窒息的灰白,像一道光切了进来。
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手指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斗笠下的视线一片模糊,脸颊上冰凉一片——是眼泪,不知何时淌下来的。
“没…没事。”我慌忙抬手,用袖子狠狠擦过脸颊,想把那点湿意连同那段恐怖的记忆一起抹掉,声音却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风…风有点大,迷眼了。”
贝贝没有说话。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易接受我拙劣的借口。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沉静地看着我,像一泓深潭,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狼狈和强装的镇定。
他微微侧过身,不着痕迹地替我隔开了旁边几个推着独轮车吆喝的小贩,让出了一小片安静的角落。他站在那里,沉默着,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等着,仿佛有无尽的耐心,等我从那个冰冷的噩梦里爬出来,回到这嘈杂却温暖的阳光下。
他这份沉默的守护,反而让刚才拼命压抑的酸楚决了堤。
“……就是……”我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得几乎被街市的喧闹吞没,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看到这街上……有爹娘带着孩子买糖葫芦……” 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幅寻常的、温馨的画面,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记忆里那片冰冷的黑暗。眼眶又开始发热,我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得有些发白的鞋尖。
“小雅,”贝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重量,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他伸出手,没有触碰我,只是摊开掌心,停在我低垂的视线前,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也像是一个支撑。“我爹娘……” 他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里,仿佛有千钧重物碾过。
“……也被杀了。”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温和沉静、映着电光的眸子,此刻深处翻涌着某种浓烈的、深不见底的痛楚和冰冷。那不是新伤,而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此刻被他自己亲手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脸上惯常的从容不见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颤。
“很多年前的事了。”他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却字字都像裹着冰碴,“那时候,我还很小。” 他摊开的掌心微微蜷了一下,指关节绷得有些发白。“这唐门……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看着我,眼底那片冰冷的痛楚深处,却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光,那光芒穿透了悲伤,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所以,”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我的心坎上,“我必须把它撑起来。”
四周的喧嚣——糖葫芦小贩的吆喝、面摊铁勺的碰撞、孩童的嬉笑——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眼底那片冰与火交织的光芒,和他掌心里无声传递过来的沉重与孤勇。
原来如此。
原来这清风朗月、蓝电霸王龙光芒万丈的贝贝师兄,心里也藏着一片和我一样冰冷荒芜的废墟。我们都是在废墟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刚才还翻腾着的、属于“唐梦梦”的吐槽和社畜咸鱼心态——什么“蓝银草面条”、“特效供应商”、“破产门主”——此刻被一股更庞大、更汹涌的情绪冲刷得干干净净。那不是简单的同情,而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一种“原来你也在这里”的宿命般的震颤。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又酸又胀。
我几乎是无意识地,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覆盖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常年练武留下的薄茧。那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驱散了我指尖的寒意,也奇异地安抚了我心底那片惊惶的冰冷。
“师兄……” 我的声音哽住了,喉咙发紧。那些关于原著剧情、关于霍雨浩、关于未来的焦虑和吐槽,此刻显得那么遥远而轻飘。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低哑却无比清晰的承诺,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
“不是一个人了。”
“这唐门……” 我抬起头,迎上他带着痛楚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仿佛在对着这片喧嚣的尘世宣告,也对着自己心里那个叫嚣着躺平的咸鱼灵魂宣战:
“我陪你一起撑!”
阳光穿过斗笠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眼底那片冰冷的痛楚似乎被这光融化了些许,那点执拗的火光却燃烧得更加明亮。他反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指。
掌心的暖意,汹涌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