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你等的是她…是那个蓝色的…完美的唐雅…”她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扫过这间属于“神”的、华美却冰冷的殿堂,
“不是我…我只会搞砸…我只想…回去…上班…”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来自异世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格格不入,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回去…上班?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我的鼻尖,眼前瞬间模糊。千年的等待,神格的撕裂,换来的,是她只想回到那个充斥着“上班”、“打工”的遥远世界?
那瞬间的失落和心痛,几乎盖过了神格剥离的剧痛。但下一秒,看着她因灵魂剧痛而苍白脆弱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与神界唐雅截然不同的、属于凡尘的疲惫和执拗,那股酸涩又化作了更深沉、更复杂的怜惜。
“不。”
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穿透千年风雪的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依旧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态,捧着她脸颊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温度。
“我等的是你,唐梦梦。”
这个名字,被我清晰地、郑重地念了出来。不再是“小雅”,而是那个属于异世的、烙印在她灵魂本源深处的名字。
她猛地一震,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蓝色的她,是锚,是灯塔,是我在这漫长岁月里不至于彻底疯狂的寄托。她守护着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的过去…没有她,我可能早已在等待中化为神界的尘埃。”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打着寂静,“但完整的灵魂,是帆,是船,是能真正远航的存在!我等的是完整的你,是拥有地球记忆、拥有神界过往、拥有所有喜怒哀乐…那个或许不完美、或许会迷茫、或许只想‘回去上班’的、真实的唐雅!”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厚重的云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缝隙,一缕金红色的晨曦,如同熔化的神金,精准地、温柔地穿透高大的琉璃窗,斜斜地投射进来,恰好笼罩在我们身上,笼罩在她额心那朵赤红的彼岸花上。
那炽热的神纹在晨光中,仿佛活了过来,花瓣舒展,流淌着生命的辉光,将她苍白的面容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她眼中的混乱风暴,在这突如其来的暖阳和我的话语中,似乎有了片刻的平息。
抱着头的手,缓缓地、试探性地松开了一些。她怔怔地看着我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沉淀了千年风霜的赤诚和此刻因她而起的剧烈痛楚。
额心的印记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搏动,与他眉心的痛苦源头隐隐呼应。
“贝…贝?”她再次尝试着吐出这个名字,这一次,不再是梦呓般的本能,也不再是充满敌意的质问。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种灵魂深处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是我。”我回应,声音同样很轻,仿佛怕惊碎了这一刻脆弱的宁静。
神格的剧痛依旧在肆虐,但一种比神力更强大的暖流,正从她指尖触碰的地方,从她眼中那丝微弱的依赖里,悄然滋生,缓慢地抚慰着那撕裂的伤口。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神界的空气,连同这千年等待的沉重、灵魂融合的剧痛、以及眼前这个男人掰下“心脏”塞给她的疯狂,一同吸进肺腑。
那晨曦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灵魂深处撕裂与重组的轰鸣似乎暂时退潮,留下一种庞大而陌生的疲惫,像背负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好重…”她呢喃着,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眼神依旧茫然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辨认一个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存在,“灵魂…好重…”
看着那双盛满了异世星辰碎片与神界千年风霜的眸子,感受着她指尖传递过来的微弱温度,还有额心那朵由我神格碎片点燃、此刻正与晨曦共鸣的彼岸花…千年的风雪,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归途。
我小心翼翼地,用尽残存的力气,将那个蜷缩的、颤抖的身体,连同她那份沉重的“灵魂”,极其轻柔地、珍重万分地拥入怀中。
下巴抵在她散发着彼岸花微光的发顶,声音低哑得几乎只剩下气息,却带着足以融化神界寒冰的暖意,拂过她的耳畔:
“不怕。重…我帮你扛着。”
窗外的晨曦,正一寸寸驱散神殿的阴冷。怀中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极其细微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那紧绷的、抗拒的线条,一点点、一点点地软化下来。
最终,带着一种穿越了生死与时空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安心,彻底依偎进这等待了千年的怀抱。
她额心的彼岸花,在晨光与我破碎神格的微弱共鸣中,静静地燃烧着。
那赤红的印记下,漫长的分离与等待终于抵达终点,而全新的、属于完整灵魂的旅途,才刚刚在晨曦中,无声地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