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酸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靠近那条浑浊溪流的方向,出现了一个身影。
正是樊凌儿。
他来不及惊喜,就生生止住了脚步,只因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极其突兀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异常整洁的儒生袍,宽袍大袖,在满目疮痍、色调灰暗的废墟背景下,白得有些刺眼。他身形瘦削,甚至有些单薄,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杆历经风霜却不肯弯折的竹。他手中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册,正缓步沿着溪流边缘走着,步履很慢,带着一种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从容,或者说,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他的面容清癯,下颌线条分明,眉眼间残留着几分书卷气,但那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沉淀着太多沉重的东西,锐利内敛,如同蒙尘的剑锋。阳光落在他身上,竟映不出半分暖意,只有一种被抽空了生气的苍凉。
张酸的眉头瞬间拧紧。这人是谁?前几日那个书生?在这种鬼地方?他本能地感到一丝警惕。这人的气质太过矛盾,那身白衣太过干净,干净得与这片被血与火反复浸透的土地形成尖锐的讽刺。
那白衣书生似乎并未察觉到张酸锐利的目光。他的目光越过这片死寂的战场废墟,投向了不远处——投向了樊凌儿那片小小的、挣扎着透出一点绿意的“菜地”,以及他身后,他栖身的那片残破石屋的阴影。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深深的悲悯,还有一丝……仿佛看到同类般的震动?
张酸来不及思索眼前这个叫沈听澜的男人,他整个人的心魂都被樊凌儿锁住,当他的视线扫过樊凌儿手腕上那道若隐若现的伤痕时,他握着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凌儿,谁伤了你?”张酸语气冷凝,目光却是死死盯着一旁的沈听澜,看起来只需要樊凌儿开口,就会将人斩杀。
“张酸,你冷静点。”樊凌儿皱眉看着眼前的发丝凌乱,双手紧绷的张酸,看起来他的心魔更加严重了。
樊凌儿心中担忧,侧身向沈听澜道谢。
“今日多谢公子相助,改日再亲自登门,今日就请公子先回吧。”
张酸虎视眈眈地望着沈听澜,生怕这人有什么动静,沈听澜微微一笑,爽快地应下,将伞递给樊凌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张酸,你魔怔了。”
张酸不应声,站在樊凌儿身后,如同黑夜里的古树,静默地矗立在雨中,任凭雨水从他脸上滴落,他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在樊凌儿赶走沈听澜那一瞬间,他像是再次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又恢复到那种平静无波的状态。
安静地跟在樊凌儿身后,沉默地看着她不听忙碌着,整个人一言不发的坐在樊凌儿屋内的一处小角落,闷不吭声。
樊凌儿看着眼前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最终一把将人拖了出去,门被重重地关上,张酸呆愣愣地在门口站着,固执地像是要把这扇木门看穿一般,死盯着不肯离开。
最后还是樊凌儿忍无可忍,将人一掌送回了石洞里。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