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被他攥得生疼,却并未挣扎。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沉淀着太多东西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张酸暴怒的脸。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时光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迎着张酸几乎要噬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在此,只为护她安好,别无他念。”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重量,“将军若觉碍眼,尽可动手。沈某残躯,不足为惧,”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张酸的肩膀,投向那片小小的菜地和石屋的阴影,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而决绝,“但此心此志,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张酸耳边。他死死盯着沈听澜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虚伪或算计,却只看到一片坦荡的赤诚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执着。这份决绝,这份源自骨子里的守护意志,让张酸攥紧的手指,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猛地甩开沈听澜的手腕,像是被那眼神烫到,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僵硬而狼狈。
沈听澜站在原地,揉了揉被攥得发红的手腕,看着张酸离去的方向,眼中忧虑更深。他知道张酸并非恶人,只是…情之所困。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弯下腰,继续清理那些碎石,动作依旧缓慢,却无比坚定。
樊凌儿站在石屋的阴影里,将刚才的冲突尽收眼底。她看着沈听澜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看着他沉默地继续劳作,看着他望向自己这边时,眼中那份不变的、沉静的守护。她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有一根极细的弦,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颤音。
日子在废墟上缓慢流淌。沈听澜的守护无声而固执。樊凌儿依旧沉默,但细微的变化在累积:她开始会在他累得靠在断墙上闭目喘息时,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她会在他放在门口的、用干净树叶包裹的温热食物变凉前,默默地拿进去;风雨交加的夜晚,当听到他固执地守在外面、压抑的咳嗽声传来时,她蜷缩在他缝制的厚实坐垫上,身体会不再只是冰冷地僵硬,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如水的过下去,三人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可是变故陡然发生在一个月后。
一伙流窜至此、如同饿狼般的安浦残兵,盯上了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的废墟角落。他们发现了樊凌儿惊人的美貌,打探到沈听澜文弱不堪,张酸虽佩刀却只一人,便狞笑着围了上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小娘子,跟爷们儿乐呵乐呵!”
“那病秧子书生,滚开!别碍事!”
樊凌儿默不作声,来人间游历,她向来不愿意动用术法,其一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第二也是为了维护人间秩序安宁。
更何况,她本意就是要来体味人间,这是她的道,动用术法,道心就破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这群凶恶的溃兵,搜寻着趁手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