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凌儿&张酸11

沈听澜的出现，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张酸心中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反而演变成了持续的、闷烧的焦躁。他像一头被侵入了领地的困兽，每日练刀的时间更长，刀锋破空之声更加狠戾，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弹坑，死死锁住对面那个白色的身影和那片小小的绿色。

沈听澜却像换了一个人。

自从那次清晨的冲突之后，他对樊凌儿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之前的敬意和感激仍在，却多了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责任感。他依旧每日出现，但不再只是远远静坐或放下东西就走。他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笨拙的方式，介入樊凌儿死水般的生活。

他先是用了整整三天时间，从废墟各处搜罗来相对规整的石块。那些石块对于他瘦弱的身板来说太过沉重，他常常需要停下来剧烈地喘息，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袍。但他没有停歇。他将这些石块一块块搬到樊凌儿那间破败石屋的豁口处，小心翼翼地垒砌起来，试图堵住那个灌风的巨大缺口。动作生疏，进度缓慢，垒好的石墙也歪歪扭扭，但他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构筑世上最坚固的堡垒。

樊凌儿起初完全无视。她依旧每日侍弄她的菜地，拔草，浇水，目光空洞地扫过那些新垒的石块，如同看地上的尘埃。但沈听澜不为所动。

他又找来一些相对平整的木板，铺在石屋内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他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相对厚实的、褪色发硬的粗布，笨拙地缝制了一个丑陋但厚实的坐垫，悄悄放在她常坐的那块石头上。

他还去更远的、更危险的山崖边，采来一些张酸从未见过的、颜色奇异的草药和野菌。有一次，他甚至带回了几枚小小的鸟蛋。他生起一小堆火，用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极其生疏地煮了一碗混合着草药的菌汤，汤里漂浮着打碎的蛋花。他将这碗热气腾腾但味道古怪的东西，小心地放在樊凌儿刚清理完杂草的地垄旁。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沈听澜心上，也砸在张酸心上。沈听澜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嘴角抿紧，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汹涌的情绪。而张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酸涩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让他窒息。

张酸的怒火和憋闷终于再次爆发了。在一次沈听澜试图清理樊凌儿菜地边缘的尖锐碎石时（他怕她赤脚踩到），张酸大步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了沈听澜的手腕！那手腕细得惊人，骨头硌手，皮肤冰凉。

“够了！”张酸的声音压抑着风暴，眼神如刀，“你到底想干什么？装模作样给谁看？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好起来？滚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这一次，樊凌儿没有立刻离开。她蹲在菜地边，目光在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和旁边那个低头默默整理柴火的白色身影之间，停顿了很久。久到张酸在对面墙后看得心都揪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进了冰冷的石缝里。最终，她伸出手，不是端碗，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碗壁，试了试温度。然后，她收回手，继续拔草。没有喝，但也没有像对待土块一样掀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