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散得比想象中快。
林凡被柳如烟扶着踉跄走出秘境入口时，入眼的不是记忆里飘着粉霞的合欢峰，而是半空中翻涌的暗紫色阴云。
阴云下，宗门广场上东倒西歪躺着几十个外宗弟子，他们的道袍绣着陌生的玄色纹路——是苍梧山的标志，那个和合欢宗不对付了三百年的中立门派。
"怎么回事？"苏寒霜的无情刃"嗡"地轻鸣，她冰冷的指尖按上林凡手腕，"灵气紊乱得厉害，像是有人强行破了护山大阵。"
柳如烟突然攥紧林凡的胳膊，脂粉香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看那边。"她抬下巴指向演武场方向，原本刻着"合欢"二字的青铜巨鼎被掀翻在地，鼎身还插着半截断剑，几个穿合欢宗内门服饰的弟子正和外宗修士扭打，其中一个被劈中后心，惨叫着撞碎了旁边的琉璃灯。
"林...林师兄！"
一道细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林凡转头，见杂役房的小桃缩在香樟树下，裙角沾着血，怀里还护着半袋未撒完的桂花。
她哆哆嗦嗦指向议事殿："赵...赵师兄带苍梧山的人冲进来了！
说宗主修炼走火入魔，要举行什么遴选大典...还说柳长老私通外敌，把她关到锁情崖了！"
"锁情崖？"柳如烟的脚步猛地一顿，鬓间最后一颗珍珠"啪"地坠地，"那是关押犯了情戒的弟子的地方，铁栏浸了寒蝉石，连化神期修士都挣不脱。"她忽然笑了，眼尾的朱砂痣跟着颤："好个赵云澜，我前日还夸他修炼刻苦，原是在攒这些后手。"
林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在杂役房，赵云澜还假模假样给他递了盏茶，说"林师弟秘境归来，可要好好庆祝"。
现在再回想那副温和模样，只觉得胃里泛酸。
"我去议事殿。"苏寒霜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赵云澜要逼宫，总得有个说法。"她转身时，发尾扫过林凡手背，凉得惊人，"你去锁情崖。"
柳如烟突然拽住林凡衣袖："小桃说的不全。"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苍梧山的人带着玄冥老祖的手谕——那老东西在镜中说的话，怕是早传出去了。
他们要坐实我私通，坐实你是玄冥的棋子。"
"所以更得先把你捞出来。"林凡扯了扯被攥皱的衣袖，突然弯腰捡起地上那枚碎珍珠，"等我，我给你重新串个步摇。"
柳如烟的眼尾忽然泛红。
她望着林凡跑远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苏寒霜离去的方向，轻轻摸了摸颈间那道血痕——那是方才在秘境里替林凡挡锁链时留下的。
锁情崖比想象中冷。
林凡顺着悬崖边的铁链往下爬时，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冻得他牙齿打颤。
等他看见那座悬空的石牢，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三丈高的铁栏泛着幽蓝光芒，每根栏杆上都刻着"断情""绝爱"的道纹，石牢门口还守着两个持剑的外宗修士，腰间挂着合欢宗的长老令——显然是赵云澜买通的。
"站住！"左边的修士横剑拦住他，"锁情崖重地，闲杂人等——"
"等等。"右边的修士眯眼打量林凡，突然嗤笑一声，"这不是那个杂役林凡吗？
怎么，也想来探柳长老的监？"他用剑柄戳了戳林凡胸口，"先叫爷爷听听？"
林凡盯着他腰间的长老令，突然咧嘴笑了："爷爷。"
两个修士愣住。
"不过我爷爷上个月刚走。"林凡的笑容淡下去，"他临终前说，人呐，别总想着踩高捧低。"他突然抬手抓住左边修士的手腕，现代格斗术里的反关节技巧使出来，只听"咔嚓"一声，那修士的腕骨当场错位。
右边的修士挥剑刺来，他侧身避开，反手夺过对方腰间的长老令，拍在铁栏上。
道纹突然亮起红光。石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林...林凡？"
柳如烟的声音从牢里传来。
林凡挤进去时，正看见她倚在潮湿的石壁上，发间金钗歪着，原本缀满珍珠的步摇只剩个空架子。
她的手腕上缠着带刺的寒蝉铁链，每动一下，刺尖就扎进皮肉，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你怎么进来的？"她惊得想站起来，却被铁链拽得踉跄，"快出去！
赵云澜在石牢布了困仙阵，你——"
"我答应过你。"林凡蹲下来，小心避开她手腕的伤，"我说过会守护每一个人。"他摸出怀里的合欢令，那是秘境里觉醒宗主血脉时出现的，此刻正泛着温暖的金光，"这东西能破阵吗？"
柳如烟的瞳孔突然收缩。
她盯着那枚流转着金纹的令牌，喉结动了动："这是...初代宗主的合欢令。"她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令牌，"能。
但需要你的血。"
林凡二话不说咬破指尖。
鲜血滴在令牌上，金纹突然活过来，像游鱼般钻进石牢的每道缝隙。
寒蝉铁链"叮"地落地，柳如烟的手腕立刻渗出一串血珠，却被金光照得缓缓愈合。
"走。"林凡扶她起来，"苏师姐去了议事殿，现在——"
"轰！"
一声剑鸣震得石牢摇晃。
林凡从窗口望出去，正看见议事殿方向腾起一道青色剑气，直破暗紫色阴云。
那是苏寒霜的无情刃，剑气里裹着霜花，所过之处，外宗修士的道袍结满冰碴，连持剑的手都冻得发僵。
"好个苏寒霜。"柳如烟擦了擦嘴角的血，"她这是在告诉所有人，谁敢动你，就是和无情道过不去。"她突然抓住林凡的肩膀，"但这样一来，赵云澜的矛头会全扎在她身上。"
话音未落，石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桃举着盏灯笼冲进来，灯笼上的合欢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林师兄！
圣女候补秦姑娘在演武场等你，她说有要紧事！"
演武场的青铜鼎已经被扶正了，只是表面多了几道剑痕。
秦月儿站在鼎前，月光照在她脸上，左半边是寻常的娇憨，右半边却浮着半张模糊的人脸——那是天机阁残念的痕迹。
她手里捏着一卷泛黄的绢帛，见林凡过来，直接塞到他怀里："这是我用残魂推演的，唯一能破局的办法。"
绢帛展开，上面画着复杂的星图，中间用朱砂写着"情缘法则引擎"六个字。
林凡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天机推演，可信度92%】
"用你的系统，在遴选大典上公开使用情缘共鸣。"秦月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那是残念在说话，"以情动人，让所有人想起合欢宗最初的道统。
但..."她的右半边脸突然扭曲，"一旦暴露系统，你会成为所有势力的目标。
玄冥、苍梧、甚至仙门，都会抢着剖你的丹。"
林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合欢令。
他想起秘境里初代宗主的话："合欢之道不是双修，是让众生欢喜。"又想起柳如烟护着他时的血痕，苏寒霜为他拔剑时的冷霜，小桃缩在树下发抖的模样。
"选吧。"系统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激活宗主之血，可短暂提升至元婴期，情缘共鸣范围扩大三倍。
但会暴露血脉和系统。"
"暴露就暴露。"林凡突然笑了，笑得像刚入职时被老板骂却依然给同事带奶茶的样子，"我倒要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合欢之道，不是勾心斗角，是...是就算被坑了八百次，还是愿意拉人一把的傻气。"
他转身望向合欢峰顶。
月光下，原本刻着"合欢"的牌匾被劈成两半，掉在地上。
但奇怪的是，断裂处竟冒出几株粉色小花，是合欢宗特有的忘忧草。
"林师弟。"
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林凡回头，正看见赵云澜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道袍绣着新的金线，左胸处多了枚苍梧山的徽章。
他手里把玩着半块玄铁令牌，那是玄冥老祖的信物。
"你果然要暴露。"赵云澜的笑容像条毒蛇，"但你以为，仅凭你那点沙雕本事，就能赢过整个苍梧山？"他突然捏碎玄铁令牌，暗紫色阴云里传来低沉的轰鸣，"等着吧，等你在大典上激活系统...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林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合欢令。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宗主召见，地点：藏经阁密室，时间：子时三刻】
他抬头看向夜空。阴云里，一轮残月正缓缓爬上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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