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在众人脚下翻涌如沸，林凡的布鞋早已被染得乌黑，却仍踩得铿锵有力。
他回头扫过身后跟着的百来号弟子——外门执事攥着带豁口的剑，小杂役举着还沾着浆糊的扫帚，连平时最娇弱的药童都捧着捣药杵，眼眶红红地望着他。
"到了。"柳如烟的指尖突然收紧。
林凡抬眼，便见两尊残破的石兽立在前方，石兽之间悬浮着一道半透明的光门，表面流转着与《合欢心经》金纹如出一辙的纹路。
光门内传来低沉的回响，像是古钟在深海里震荡："千年后，有缘者来。"
苏寒霜的冰刃"嗡"地轻鸣，她望着光门皱眉："这气息......和我在古籍里见过的情锁密钥描述一致。"
秦月儿突然拽了拽林凡的衣袖，她眼底的天机金线忽明忽暗："门里有因果纠缠的味道，像是......"
"像是在等我们。"林凡打断她，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上回在演武场用信任撕开黑雾时，他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道召唤了。
此刻光门表面的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起伏，像在回应什么。
柳如烟摸出腰间的轮回镜碎片，碎片突然泛起暖光，与光门纹路共鸣出细碎的金点。
她眼尾的桃花灵纹跟着亮起来，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这才是轮回镜真正的用处......"
"走。"林凡深吸一口气，桂花糕的焦香还残留在齿间。
他率先抬起脚，光门像活物般自动展开，门内涌出的风裹着檀木与松脂的气息，吹得众人衣袂翻飞。
门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说是禁地，倒更像座被时间遗忘的庭院。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向深处，两侧的桃树开着不谢的花，花瓣落在石桌上，积了厚厚一层。
最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道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个穿着月白合欢宗旧制道袍的男子，发间玉簪断裂了半截，却仍端得腰背挺直，眼尾的红痣比柳如烟的灵纹更鲜艳几分。
"初代宗主......"柳如烟的声音发颤。
作为宗中最熟悉典籍的长老，她自然认得这张被画在宗史卷首的面容。
虚影转过脸来，目光扫过众人时，眼底浮起极淡的笑意："林凡......你来了。"
"您怎么知道我？"林凡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苏寒霜的剑鞘。
后者虽没说话，却悄悄往他身侧挪了挪，冰属性灵气在指尖凝成细针。
初代宗主的虚影晃了晃，像是随时会消散："因为你，是我留下的最后一缕执念。"他抬手，指尖掠过石桌上的花瓣，"千年了，合欢宗从用真心换道心的地方，变成了用道心换欲望的牢笼。
我在轮回里转了十八世，就等一个能让'情'字重新鲜活起来的人。"
"好一招借尸还魂。"
阴恻恻的冷笑像冰锥刺破空气。
众人猛回头，便见禁地的天空被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玄冥老祖的骨杖先探了进来，接着是他枯槁如骷髅的身躯，身后跟着个青面獠牙的童子，怀里抱着个泛着幽光的沙漏。
"把这道残魂交出来。"玄冥老祖的目光黏在初代虚影上，喉间发出刮骨般的笑声，"他体内的轮回之力，足够让我重塑轮回！"
轮回童子突然举起沙漏，林凡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自己方才跨进光门的画面在沙漏里倒流，连柳如烟发间的桃花都开始往枝桠上缩。
"小心时间回溯！"秦月儿的天机金线突然暴长，缠上沙漏瓶颈。
她额角渗出汗珠："这妖仆能操控时间线，但......但他的力量在减弱！"
"因为你们的'信任'坏了我的局。"玄冥老祖的骨杖重重敲击地面，禁地的桃树瞬间枯萎，花瓣化作黑灰，"不过无妨——"他的目光扫过林凡，"只要拿到初代残魂，我就能让整个合欢宗的时间倒流千年，让这破地方重新变成我的熔炉！"
林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欢乐修行宝鉴》在识海发烫，书页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系统提示音炸响在脑海："检测到终极危机，情缘法则引擎·终阶形态——情锁归元激活。"
一股热流从丹田直冲头顶，林凡眼前闪过演武场众人喊"信任"时的脸，闪过柳如烟塞给他的伤药，闪过苏寒霜冷着脸却总在他被欺负时出现的身影。
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系统的机械音，震得禁地的青石板簌簌落灰："老东西，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张开双臂，掌心浮起四团不同颜色的光：柳如烟的粉、苏寒霜的蓝、秦月儿的金，还有属于他自己的暖黄。
四团光交融成环，像条发光的锁链缠上玄冥老祖的手腕："真正的轮回，从来不是靠操控。"
"双修心契，开！"
柳如烟的桃花灵纹瞬间蔓延至整座禁地，每片枯萎的桃瓣都重新绽放；苏寒霜的冰灵气凝成冰莲，托住即将被时间回溯碾碎的秦月儿；秦月儿的天机金线穿起四人的命盘，在虚空中织出张金色大网。
林凡能清晰感觉到四人的情绪在共鸣环里翻涌——柳如烟的心疼、苏寒霜的担忧、秦月儿的焦急，还有他自己的孤注一掷。
这些情绪化作实质的力量，顺着锁链往玄冥老祖体内钻。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主线任务完成度90%。
请继续寻找真正的合欢之道。"
玄冥老祖的法相剧烈摇晃，他指着林凡的手开始碎裂，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茬："你们......你们这算什么双修！"
"算信任的力量。"林凡一步一步走向他，共鸣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带，"算真心换真心的力量。"
"哈哈哈哈......"初代宗主的虚影突然笑出声，他的身影变得更淡了，却笑得比千年前端午宴上的酒更烈，"好小子，这才是我当年创合欢宗的初心。"
林凡猛地转头，便见虚影的指尖正在消散，像春雪落进温泉。
他想冲过去，却被共鸣环牢牢锁在原地——此刻他要是松开手，玄冥老祖的时间回溯会把所有人都变成婴儿。
"前辈！"他喊得嗓子发哑。
初代宗主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得像在看自家小辈："林凡，你是我的延续......也是我的终结。"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去把我没走完的路，好好走一遍。"
话音未落，虚影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禁地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桃树开始倾斜，石桌轰然倒塌。
轮回童子的沙漏"咔"地碎成齑粉，玄冥老祖惨叫一声，被裂缝吸向天空。
"走！"苏寒霜的冰链缠上最近的桃树，拽着众人往光门跑。
柳如烟拉着林凡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撑住！"
林凡回头，正看见初代虚影消散前留下的光点，像流萤般飘向他心口。
他下意识抬手去接，光点却穿过指缝，融入他的衣襟。
"轰——"
禁地在身后崩塌，光门发出刺目的白光。
林凡最后看见的，是柳如烟被桃花灵纹映红的眼尾，和苏寒霜冰刃上凝结的、摇摇欲坠的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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