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林凡已经带着众人站在了红尘天宫的朱红宫门前。
铜铃在檐角轻晃，每一声都像在挠着人心底的痒，清脆中带着一丝金属的冷意，仿佛能渗进骨缝里。
他仰头望着门楣上“红尘”二字，笔锋苍劲如刀刻，阳光斜照其上，竟泛出淡淡血痕般的暗纹。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红尘修行录》的书脊——这书方才还空白的新章节，此刻竟泛起淡淡金光，像熔化的晨曦在纸页间流淌，温热微烫，似有心跳般轻轻搏动，像在催促他快些揭开谜底。
“怎么？怕了？”柳如烟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后背，触感微凉，带着她惯用的沉水香，幽幽沁入鼻尖。
这位惯来风情万种的媚骨长老，此刻发间金步摇都未佩戴，只随意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几缕碎发垂落颈侧，被风拂得微微颤动，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说话时眼尾微挑，唇角含笑，可林凡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攥紧帕子——那帕角已被指尖揉得发皱，边缘甚至渗出一点湿痕，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怕倒不至于。”林凡转身，冲众人笑了笑，声音略哑，像是被晨风刮过喉咙。
苏寒霜抱着冰剑站在最左边，剑尖斜指地面，寒气凝霜，在她掌心凝了又化，化了又凝，冰晶碎裂时发出细微的“咔”声，如雪下枯枝轻折。
她呼吸极轻，白雾在唇前凝成薄纱，睫毛上已覆了一层细霜，冷得像冬夜未融的星。
小师妹抱着那支刚开的桃花贴在他右臂，花瓣粉嫩如初吻，香气清甜扑鼻，发间沾着片被风吹来的桃瓣，正踮脚往门里张望，指尖不自觉地抠着门框，木屑簌簌落下。
墨流苏靠在宫墙阴影里，指尖绕着一缕青丝，发丝滑过指腹，带着微麻的触感，目光却始终锁在他脸上，像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门在这时“吱呀”一声自动敞开，木轴摩擦声刺耳悠长，仿佛从地底传来。
入目不是想象中的雕梁画栋，而是满空漂浮的菱形水晶。
大的如磨盘，小的似珍珠，每一颗都流转着不同的光晕，光纹在空中划出细碎的轨迹，像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
有的泛着暖橘色，像夕阳下的炊烟，带着柴火气的温存；有的透着幽蓝，像寒夜里的鬼火，阴冷中透出一丝蛊惑；最中央那颗最大的，竟裹着层层叠叠的光影，如星河被揉碎后洒落，光流旋转时发出低微的嗡鸣，像是某种远古咒语在低语。
“这是……”柳如烟的声音突然轻了，几乎被风卷走。
她往前走了两步，指尖不自觉地抬起，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皮肤在光晕下泛出半透明的质感。
“小心！”苏寒霜冰剑出鞘的声音划破空气，金属摩擦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
可终究慢了半拍——柳如烟的指尖已经触上那颗幽蓝水晶。
水晶瞬间爆发出刺目蓝光，寒意如针扎进骨髓，空气骤然凝滞，连呼吸都带上冰碴。
林凡只来得及抓住柳如烟的手腕，却觉掌心一凉，那抹蓝芒裹着人直往水晶里钻，像被无形漩涡吞噬。
他踉跄着往前扑，指尖擦过她的衣袖，只扯下片碎帛，布料边缘还带着她体温的余热。
“师姐！”小师妹的桃花“啪”地掉在地上，花瓣沾了尘，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滚烫地砸在手背上。
她扑到水晶前，用肉乎乎的小手拍打着，掌心传来坚硬而冰冷的触感，指节泛红，“师姐快出来呀！”
苏寒霜的冰剑凝成一道冰墙，将水晶团团围住，寒气四溢，地面迅速结出霜纹，她转头看林凡，睫毛上凝着薄霜，呼吸急促：“这是幻境？需要破吗？”
林凡盯着水晶里的画面——柳如烟站在一座破败的竹屋里，发间金步摇蒙着灰，正对着案几上的铜镜梳头。
镜中映出的不是惯来的艳丽，而是眼角细密的皱纹，像被岁月刻刀一笔笔划过。
她忽然咳嗽起来，手撑着桌沿，帕子上洇开点点血渍，那血红得刺眼，像一朵朵绽开的曼陀罗。
“这是……她从未遇见我的结局。”林凡的喉咙发紧，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千斤石。
前九十九章里，他总笑柳如烟是“千年老狐狸”，可此刻看着她在幻境里孤孤单单地咳血，心口像被人攥住了似的疼，连呼吸都带着撕裂感。
水晶突然剧烈震颤，嗡鸣声如雷贯耳，光晕扭曲成漩涡。
柳如烟的身影开始模糊，她在幻境里抬头，隔着水晶与林凡对视。
唇瓣开合间，他听见她的声音，轻得像风穿竹林：“阿凡，我信你。”
就在这时，天边风声骤紧，云层翻涌如墨，一股妖气自远而近，压得人喘不过气。
水晶的光芒忽明忽暗，空气中浮起一丝焦灼的腥味，仿佛有什么庞然之物正撕裂天幕。
“轰——”
一声凤鸣撕裂天际，声浪如刀，众人被震得踉跄后退，小师妹直接撞进林凡怀里，发丝扫过他颈侧，带着桃花香与泪水的咸涩。
他抬头，只见宫顶的琉璃瓦簌簌坠落，碎屑如雨，一只青羽大鸟破顶而入，双翼展开遮天蔽日，翎羽间翻涌着黑紫色妖气，最醒目的是左眼处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直贯到下颌，像被命运亲手划下的诅咒。
“青鸾妖王！”苏寒霜的冰剑骤然凝出三寸寒芒，剑身嗡鸣，寒气逼人。
林凡想起宗内古籍里的记载——三百年前合欢宗与妖族大战，青鸾因私通人类被逐，后来屠了整整三个凡人村落。
“臭小子！”青鸾化成人形，是个穿青裙的女子。
她左脸覆着青羽面具，右脸的疤痕狰狞如蜈蚣，说话时气息带着焦土与铁锈味，“你竟敢染指红尘天宫！这是我族守护了千年的地方，你当自己是天命主角就能为所欲为？”
林凡被她掐着脖子抵在宫墙上，砖石粗糙的触感磨着后背，指甲刺破他脖颈皮肤，血腥味在舌尖漫开，咸中带铁。
他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系统前日提示的“情劫预警”——那些黑雾，分明是被封印的执念。
“你不是真的想杀我。”林凡咳了两声，血沫溅在青鸾手背，温热黏腻，“你只是不甘心。当年被逐时，你怀里是不是还揣着半块同心佩？”
青鸾的动作顿住。
她瞳孔骤缩，指尖不自觉地摸向心口。
那里的衣襟下，果然露出半枚雕着并蒂莲的玉佩，玉质温润，却带着三百年的寒意。
“三百年前，你为救那凡人书生，偷了宗门的续命丹。”林凡喘着气，脑海里闪过系统刚解锁的“青鸾记忆碎片”，“他说等伤好了就娶你，可你被逐那天，他正跪在合欢宗山门前，求宗主处死‘妖女’。”
青鸾的指甲松开了。
黑雾从她眼底褪去，露出眼尾泛红的眼——那是双和小师妹哭时很像的眼睛，湿漉漉的，盛着不敢触碰的痛。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发颤，像风中残烛。
林凡摸出《红尘修行录》，书页自动翻到某章。
上面浮着行小字：“情锁归元——以真诚情感唤醒被封印的记忆。”他咬破指尖，血珠滚落，在青鸾手背画了道血符，温热的血与她冰冷的皮肤相触，激起一阵微颤：“因为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命运笔灵写进故事的人。它骗你仇恨，可你心里，其实还存着救那书生时的温度。”
青鸾突然捂住脸。
指缝间漏出呜咽，像受伤的小兽在寒夜里低泣。
她的翎羽一根根褪去妖气，变成纯粹的青金色，光晕柔和，如晨曦初照。
“原来……我不是天生的恶妖。”她抬头时，面具已不知何时掉落，左脸竟生得极美，泪光盈盈，“谢谢你，让我想起自己是谁。”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众人脑海炸响，如钟鸣刺入神识。
林凡只觉太阳穴一跳，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光屏：
【检测到“命运情感织网”核心触发！】
【任务发布：请在7日内完成“情劫三选”——选择一人共度余生，其余情感羁绊将被清除。】
【倒计时：6日23时59分59秒】
“什么？！”小师妹的桃花“啪”地掉在地上，花瓣碎成几片。
苏寒霜的冰剑“当啷”坠地，冰棱碎了满地，寒气四散。
柳如烟从水晶里跌出来，踉跄着扶住林凡胳膊，指尖冰凉，掌心微汗：“阿凡，这是怎么回事？”
林凡盯着光屏，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怀里小师妹的眼泪正往他衣襟里钻，湿热一片；能听见苏寒霜急促的呼吸声，像风箱拉扯；能闻到柳如烟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合着水晶残留的冷光气息——这些他用九十九章才攒下的温暖，怎么能说丢就丢？
“你真的能守住所有人吗？”
墨流苏的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他混乱的思绪里。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指尖转着枚青玉简，玉面微凉，泛着幽绿的光，像双诡谲的眼睛。
林凡望着墨流苏——这个前世小说里的反派女主，此刻眼底竟带着几分期待。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她在废墟里说的话：“我本该是个只懂杀人的工具，可你让我知道，原来当个人，也挺好。”
“我不需要作弊。”林凡伸手，将玉简推回她掌心，指尖触到她微颤的皮肤，“这些羁绊不是任务，是我活过的证据。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完这段路。”
墨流苏愣了愣，突然笑了。
她将玉简收进袖中，指尖轻轻戳了戳他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从前的她：“真拿你没办法。”
话音未落，天宫深处传来沉重的轰鸣，地动山摇，尘灰簌簌落下。
三扇朱漆大门缓缓升起，门楣上分别刻着“爱”“恨”“忘”三个大字。
“爱”门泛着暖金，光如熔金流淌；“恨”门渗着暗红，像凝固的血；“忘”门蒙着白雾，雾中似有低语回荡。
“这就是试炼？”苏寒霜弯腰捡起冰剑，冰棱在她掌心重新凝结，寒气刺骨。
柳如烟整理好他被揉皱的衣襟，眼尾的泪痣随着笑容轻颤：“阿凡去哪，我去哪。”
小师妹吸了吸鼻子，从地上捡起桃花插在他发间，指尖蹭过他发烫的耳垂：“师兄走前面，我给你摘更多桃花。”
林凡望着三扇门，喉结动了动。
他摸了摸怀里的《红尘修行录》，封皮上“林凡专属”四个字烫得他掌心发烫，像烙印。
深吸一口气，他抬脚迈向“爱”门——那里的金光最盛，像极了第一次见柳如烟时，她站在桃树下的模样。
门内的光裹着他向前。
就在跨过门槛的刹那，他听见身后传来三道齐整的脚步声。
再睁眼时，林凡站在一间熟悉的办公室里。
空调的嗡鸣声从头顶传来，单调而冰冷，电脑屏幕亮着，键盘上还沾着他今早打翻的咖啡渍，褐色的污迹边缘微微发黏。
工位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穿职业装的女子。
她垂着头整理文件，发间别着枚珍珠发夹——那是他上周在商场，硬塞给柳如烟的“现代款发饰”。
女子抬起头。
那张脸，赫然是柳如烟的模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