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的迷雾突然翻涌如沸。
玄音子的虚影浮现在天书残页上方，她指尖的黑芒刺入残页缝隙，那些原本蜷曲的墨色纹路瞬间炸开，像活过来的毒蛇般游向林凡识海的每道裂隙。
"既然你不愿被命运操控——"她的声音裹着冰碴子，眼尾的朱砂痣在黑雾里泛着妖异的红，"那就被我亲手抹去。"
天书残页发出蜂鸣，黑雾如潮水倒灌进三女识海。
柳如烟正捧着林凡染血的衣袖，突然觉得掌心一空。
她低头，那片沾着血渍的青衫料子竟在指缝间淡成虚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林...凡？"她喉咙发紧，后颈泛起凉意——方才还清晰如昨的画面正从记忆里剥离：丹房熬药时他被药气熏红的眼睛，给她递药碗时故意蹭她手背的小动作，此刻全成了蒙着灰的旧帛画，轻轻一擦就没了痕迹。
苏寒霜的冰棱剑突然嗡鸣。
她握着剑柄的手在抖，冰棱峰的雪色在识海里疯狂翻涌。
她明明该记得那个擅自换了暖炉的杂役，记得他被自己骂"多管闲事"时挤眉弄眼的模样，可现在再去抓那记忆，竟像抓着一团化雪，指缝间全是冰凉的水，什么都留不下。"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她无意识地抚过心口，那里本该有块被暖炉烘得温热的位置，此刻却像结了层薄冰。
秦月儿的星盘突然碎裂。
她望着掌心的星砂簌簌坠落，瞳孔微微收缩——昨夜与林凡在星象阁算星轨的画面，此刻在识海里成了支离破碎的拼图。
她记得有个人陪她守了整夜，记得有个声音在她算错时笑着说"师姐，你把贪狼星和文曲星的位置搞反啦"，可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名字，正在被某种力量从她脑海里强行抠去。"等等..."她按住太阳穴，指甲几乎掐进皮肤，"我明明...明明刻了名字在星盘背面..."
"这是'命运抹除'！"风铃儿的声音带着惊惶，她的身影从林凡识海深处冲出来，发间的铜铃急响如暴雨，"他会被彻底遗忘！
玄音子要把他从她们的因果里剔除——"
林凡的识海像被重锤击中。
他跪坐在地，鲜血顺着鼻腔滴在青石板上，将"林"字的最后一竖染成暗红。
方才还清晰的三女记忆碎片正在他识海里坍缩，柳如烟的药罐、苏寒霜的暖炉、秦月儿的星盘，这些支撑他走到现在的锚点，此刻都在发出将断未断的哀鸣。
"不能断。"他咬着牙撑起身子，掌心的血珠滴在地面，在青石板上绽开红梅，"不能让她们忘了我。"
他踉跄着冲向柳如烟的识海。
此刻的柳如烟正站在记忆的废墟里，望着逐渐消散的丹房轮廓发呆。
林凡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那手腕在他掌心虚得几乎要穿过去。"柳长老！"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破音的沙哑，"上个月你说我熬的药太苦，要我加三颗蜜枣！
你说'小杂役的蜜枣比灵丹甜'，还偷摸往我兜里塞了半块桂花糕！"
柳如烟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却觉得心口某处被轻轻揪了一下。
有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涌进鼻腔，像极了丹房里熬药时混着蜜枣的气息。"蜜枣..."她无意识地重复，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妆匣——那匣底果然躺着半盏褐色药汁，已经凝固成块，却还留着淡淡的苦香。
"对！
就是蜜枣！"林凡乘胜追击，突然拽住她的衣袖凑近，眼睛弯成月牙，"柳长老，你昨天还说我新学的土味情话比合欢宗的媚术管用——'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往你丹房跑吗？
因为你在的地方，连空气都甜得像加了十颗蜜枣。
'"
柳如烟的耳尖"刷"地红了。
她望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男人，忽然有滚烫的眼泪砸在妆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是你..."她颤抖着捧住他的脸，"是你说要把蜜枣甜进我骨子里...我怎么会忘了..."
林凡抹了把她的眼泪，转身冲向苏寒霜的识海。
苏寒霜正站在冰棱峰的雪地里，抱着自己的冰棱剑发抖。
她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喉结动了动："你是谁？
我为什么觉得...冷？"
"冷？"林凡搓了搓手，突然张开双臂把她裹进怀里。
苏寒霜的冰棱剑"当啷"落地，她能感觉到对方怀里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来，混着淡淡的桃花香——那是暖炉里桃花芯木的味道，她闻了整整一个月的味道。"苏师姐，"林凡贴着她耳朵轻声说，"你犯寒症那晚，我把冰棱峰所有暖炉都换了桃花芯。
你骂我多管闲事时，耳朵红得像冰棱峰的野桃花。"
苏寒霜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想起昨夜守在偏殿外的身影，想起窗纸上被月光拉长的剪影，想起那炉火烧得噼啪响时，有个声音隔着门说："师姐，桃花芯的暖炉能烧到天亮，你要是嫌吵...我就蹲在门口给你唱摇篮曲。"
"你..."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你唱的摇篮曲跑调跑得能惊飞雪地里的寒鸦。"
林凡笑出白牙："那师姐要不要再听一遍？
这次我保证...不跑调。"
苏寒霜的冰棱峰在识海里重新凝实，漫天飘雪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最后是秦月儿的识海。
秦月儿正蹲在星象阁的地板上，捧着碎成星砂的星盘掉眼泪。
她抬头看见林凡，眼神里全是迷茫："你...你是不是来帮我修星盘的？"
"不是帮你修，是陪你重新刻。"林凡在她身边蹲下，捡起一粒星砂放在掌心，"秦师姐，你昨晚算错秘境时间时，把星盘拍得啪啪响。
我说'师姐，你这是要把星盘拍醒吗？
'你说'要是能拍醒，我早把它拍碎了'。"
秦月儿的手指突然顿住。
她望着掌心里的星砂，想起昨夜有个人趴在星盘另一侧，用树枝在地上画星轨图，边画边说："师姐你看，贪狼星在戌时偏移，所以秘境应该是后半夜开——你把天枢星和天璇星的位置搞反啦！"
"后来..."她吸了吸鼻子，"后来我们把星盘当枕头，在星象阁睡了一夜。"
"对！"林凡眼睛一亮，"你还说'要是被大长老发现，就说是我逼你熬夜的'！"
秦月儿破涕为笑："明明是你说'师姐的星轨图比话本还好看，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三团记忆之火在识海里重新燃烧。
柳如烟的药香、苏寒霜的桃花暖、秦月儿的星砂光，交织成金色的锁链，将正在消散的林凡身影重新锚定。
"检测到命运抹除波动，是否启动'命运裁决·记忆重塑'？"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机械音里都带着少见的急切。
林凡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时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启动！"
识海里的"命运之眼"突然睁开。
那是一只由星光、桃瓣、星砂组成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三女的笑影。
光芒如银河倾泻，将玄音子的黑雾灼得滋滋作响。
柳如烟的识海重新填满药香，苏寒霜的冰棱峰飘起桃花，秦月儿的星盘在掌心重新凝聚，背面"林凡·秦月儿"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不可能！"玄音子的虚影被金光撕成碎片，她的尖叫穿透识海，"你不可能挣脱命运的枷锁——"
"我不是挣脱。"林凡站在命运之眼下，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却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我是要让她们记住，我林凡，从来不是什么命运的棋子。"
金光彻底淹没了玄音子的虚影。
天书残页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碎成漫天黑蝶，消失在识海尽头。
风铃儿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望着林凡眉心还在发光的命运之眼，喉结动了动："你...你已经触摸到命运的法则了。"
林凡摸了摸眉心，那里的光正在缓缓减弱，像颗即将熄灭却又倔强不肯暗下去的星。
他突然踉跄一步，被身后的温暖接住——是柳如烟搂住了他的腰，苏寒霜扶住他的肩，秦月儿攥住他的手。
"累了就睡。"柳如烟的声音带着鼻音，"我们守着你。"
"嗯。"林凡笑了笑，眼前渐渐模糊。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风铃儿轻声说："但玄音子的布局远未结束...天书残页里，还有..."
后半句被黑暗吞没。
林凡最后看见的，是自己识海里闭合的命运之眼，和玄音子识海深处突然浮现的陌生身影——那是个裹在黑雾里的人，他望着林凡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很好...他已经开始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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